白若寒的苏醒，如同在沉寂的寒潭中投入一颗温暖的石子，在我心间漾开层层涟漪。她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每次醒来，那双银色的眼眸中的光芒便更盛一分，看向我时，那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情意，几乎要将我这颗历经沧桑、近乎被寂灭之意浸透的心都融化。
我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洞府内，以混沌之力为她细细调理，将得自战神血晶的精纯气血缓缓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助她修复受损的本源。她像只受赡兽，安静地蜷缩在石床上，偶尔在我渡入力量时，会无意识地用脸颊蹭蹭我的手掌，发出满足的轻哼。
这静谧而珍贵的时光，几乎让我忘却了那外界的纷扰与身上背负的沉重。
然而，坐忘烟霞境内，另一场无声的“战役”也到了关键时刻。
李珊珊（澜洄）的光茧，在我持续以包容的混沌意念沟通下，内部的波动愈发频繁。那三种意识的冲突似乎在减弱，一种奇特的、试图寻求“平衡”与“统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光茧表面的裂痕不再闪烁危险的幽蓝，反而透出一种柔和的、如同晨曦般朦胧的光晕。
月悟师兄终日守在一旁，以自身清辉辅助稳定，偶尔会对我微微颔首，示意进展顺利。
这一日，我正将一丝精纯的月华之力（源自白若寒逸散出的气息，经我转化）渡入光茧，试图为其注入一丝清冷宁静的意蕴，助她平衡可能躁动的河妖本性。
突然，那光茧猛地一亮！不再是之前那种闪烁不定，而是一种稳定的、由内而外迸发的光华！整个光茧变得如同半透明的琉璃，隐约可见其中一道蜷缩的窈窕身影正在缓缓舒展！
要醒了！
我心头一紧，立刻收束所有杂念，将神魂意念凝聚到极致，心翼翼地环绕在光茧周围，既带着期待，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这一次，醒来的会是谁？是刘倩的纯善？是李珊珊的执着？是澜洄的冰冷？还是……那未知的融合体？
光茧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如同莲花绽放般，无声地碎裂开来，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缓缓消散。
光点中心，那道身影彻底清晰。
她悬浮在半空，双眸紧闭，黑发如瀑，肌肤胜雪，容颜依旧是李珊珊（刘倩）的模样，却仿佛被时光精心雕琢过，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韵与……神秘。
她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无比奇异的眼眸。
瞳孔不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底层是刘倩的清澈温柔，中层是李珊珊的灵动执着，表层则流转着一丝若有若无、如同深潭寒水般的幽蓝光泽，属于河妖澜洄的冰冷与深邃。三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此刻却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难言、却又奇异地和谐统一的独特气质。
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初生般的茫然，随即目光流转，落在了我身上。
那目光中，有关切，有愧疚，有历经磨难后的沧桑，有重获新生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属于澜洄的、洞悉世事的淡漠。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无比真实的微笑。
“振华……”她开口，声音不再是重叠的异响，而是一种清越中带着一丝磁性沙哑的独特嗓音，仿佛汇聚了三种音色最美的部分，“让你……久等了。”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没有妖性的排斥，也没有善念的怯懦。只有一句平静的，蕴含着千言万语的问候。
这一刻，我知道，她不再是单纯的刘倩，李珊珊，或者澜洄。她是“她”，一个融合了三重意识、历经劫难后新生的……独一无二的魂灵。
心中那块悬了不知多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欣慰涌上鼻尖，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哽咽，最终只化作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水光的笑容。
“不久。”我声音微哑，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感受着那真实的、温热的触感，“只要你醒来，等再久都值得。”
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握，眼中那丝幽蓝的淡漠悄然融化，泛起粼粼波光。
月悟师兄在一旁抚须微笑，悄然退开，将这片空间留给我们。
我们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以及那失而复得的、沉甸甸的圆满。
良久，她才轻轻抽回手，目光扫过这方烟霞之境，落在远处生命树苗下依旧沉睡的白若寒身上，眼神微微一黯：“若寒妹妹她……”
“她已无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我温声道，“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她点零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境中清新的灵气都纳入肺腑，重新感受活着的美好。随即，她看向我，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振华，在我意识融合的最后关头，一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似乎也连接起来了。关于灵佛，关于……那个可能与它勾结的存在。”
我精神一振：“你想起什么了？”
她蹙眉思索，组织着语言：“很模糊……但我能感觉到，与灵佛主勾结的那个存在，气息……非常古老，非常……‘空无’，仿佛不存在于现世，却又无处不在。它似乎……在利用灵佛收集此界的负面情绪和混乱，而灵佛，则想借助它的力量，更快地降临和侵蚀此界。”
“空无？不存在于现世，却又无处不在？”我眉头紧锁，这描述太过抽象。忽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与“虚空”、“归墟”相关的古老存在？
“还有，”她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在感知那股‘空无’气息时，我体内属于澜洄的那部分本源，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很奇异，并非亲和，更像是……同源而异质的感应？”
河妖澜洄的本源，与那“空无”存在有感应？这线索更加扑朔迷离了。澜洄乃是水脉精气所化妖灵，与“空无”何干？
看来，想要弄清这背后的黑手，必须从更古老的秘辛和澜洄的根源入手了。
“我明白了。”我沉声道，“此事急不来，你刚刚苏醒，神魂尚未稳固，当务之急是好好休养。这些事，我们从长计议。”
她乖巧地点点头，没有逞强。融合初成，她的确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具新的魂体与力量。
退出坐忘烟霞境，我将李珊珊（或许该给她起个新名字了？）苏醒的好消息告诉了刚刚醒转的白若寒。白狼少女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真心喜悦的笑容，挣扎着想坐起来：“真……真的吗？太好了！我……我想见见她！”
我连忙扶住她，柔声道：“别急，她也在稳定境界。等你再好一些，我带你进去看她。”
白若寒这才安心躺下，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憧憬：“等我们都好了……我们……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对吗？”
看着她纯真而充满期盼的银色眼眸，我心中一片柔软，郑重地点零头：“对，一直在一起。”
此后的日子，洞府内充满了久违的暖意。白若寒的身体一好转，已能自行坐起，甚至在我的搀扶下慢慢走动。李珊珊（暂且仍以此称之）在坐忘烟霞境内稳定境界，偶尔会与我神念交流，分享一些融合后的新奇感悟，她对水元之力的掌控似乎因澜洄的本源而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甚至能引动一丝微弱的、与“空无”相关的法则波动，这让我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我则一边照顾二女，一边继续巩固自身修为，同时开始有意识地翻阅脑海中那些得自《三清仙书》、《五岳真形图注》以及熔炼战神后获得的零碎古老记忆，试图从中找到关于“空无”存在和河妖本源奥秘的线索。
这一日，我正在洞外演练对“混沌归墟”之力的细微操控，力求能收发由心，不至于像在西极窟那般险些失控。忽然，怀中许久没有动静的银宝，猛地探出头来，对着雨林深处的某个方向，发出了急促而充满警示意味的低吼！
与此同时，我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阴冷与腐朽气息的能量波动，正从那个方向迅速靠近！
是“荒芜之牙”的人！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我眼神瞬间冰寒。看来，短暂的宁静，到此为止了。
也好，正好拿你们，来试试我新领悟的力量，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我轻轻拍了拍躁动的银宝，示意它稍安勿躁。随即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原地，如同融入雨林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迎向了那不速之客的方向。
清算，从未停止。而这一次，我将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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