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安宁，并非赐，而是由无数人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战士们倒下时裹着战袍，平民在废墟间艰难求生，一代又一代人挺身而出，前路纵然荆棘密布，仍无人退缩，只为铺就那一幅未曾见过的明。
王风正出神地想着，顺手从桌上拿了个大馒头，忽然目光一顿——桌角静静摆着一盘葱炒鸡蛋！
“这菜是怎么回事？每个战士都能吃到吗？”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大胆儿，去把炊事班老班长叫来。”
“是！”
老班长一进团部，便察觉气氛不对。
王风坐在那儿，脸色沉沉，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心里顿时一紧，知道事情败露了。
本是一番好意，如今却可能惹了麻烦。
果不其然，王风开口便问：“这盘鸡蛋，哪儿来的？是不是人人都有这份菜？”
老班长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头。
王风声音冷了下来：“你跟我共事多年，不该耍这种花眨这一盘炒蛋，至少要用八九个鸡蛋。咱们全团才分到多少？要是每份都这样炒，弟兄们怕是连蛋壳都见不着。若不是平日实在紧张，你们也不会把鸡蛋打碎熬粥。”
老班长叹了口气，声音低哑：“团长，这是大家的心意。十个鸡蛋留给您，其余的全都煮进了粥里。兄弟们都明白，您坚持让团部吃得最差，可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啊。自家团长连口油星都不沾，谁看了不心疼？今儿又是新年第一，我们就合计着，给您做一盘热乎的。”
他顿了顿，挺直腰板：“主意是我出的，要罚，您罚我。”
王风久久未语。
良久，才缓缓点头。
“既然这是大家的心意，我收下。但这规矩不能破。当干部的，吃苦得在前，享乐得在后。不然，还凭什么让人跟着拼命？这次例外，再有下次，谁也不许这么做。”
“是！”老班长敬礼时，眼眶微红。
这话，到了骨子里。
话音刚落，王风却突然起身，端起那盘葱炒鸡蛋就往外走。
徐子林、老班长和张大胆儿面面相觑，急忙追了出去。
只见王风穿行在战士中间，脚步稳健。
有人笑着喊：“团长，您赌是啥好吃的？”
王风嘴角微扬：“这菜可不简单，葱拌鸡蛋，金黄翠绿相间，香气四溢，光是闻着就能让人肚子里的馋虫爬上来。”
话音刚落，战士们的目光齐刷刷盯了过去。
只见王风端起那盘热腾腾的葱炒蛋，脚步没停，直奔那口盛满鸡蛋粥的大锅。
他手一倾，整盘菜肴滑入粥中，随即拿起长勺来回搅动，汤色顿时多了几分油亮。
他笑着退后一步：“好料都进锅了，谁喝着算谁有福，不定能碰上一块蛋呢！”
“团长，俺再要一碗！”
“算我一个！”
“我还没打呢，先给我来一勺！”
队伍立刻排了起来，笑声不断。
其实所谓的鸡蛋粥，每锅里不过撒了几个蛋，搅碎后浮在表面，一大碗里也就瞧见几缕蛋花。
哪比得上刚才那盘实打实的炒蛋来得香浓过瘾？
老班长站在一旁，轻叹了一声，眼里却泛起敬意。
这样的领导，谁能不服气？
徐子林怔在原地，心里翻腾。
那个平日粗声大气、动不动就嚷嚷的王风，竟也有这般细腻的举动。
等和新兵们笑够了，王风才慢悠悠走回团部，和徐子林一起坐下吃午饭。
两人早已饥肠辘辘，饭菜端上桌，转眼就扫了个干净。
饭毕，王风抽出一张纸，熟练地卷起烟丝来。
一支烟，一口烟，闲适如云。
他渐渐迷上了这种自己动手卷烟的味道，粗糙却真实。
“老王！”
徐子林突然沉下脸，“你抽你的烟，能不能别总撕我的笔记本？”
王风把刚卷好的烟递过去：“饮水思源，来，尝一口？”
徐子林摆手拒绝：“算了，你自己享用吧。”
王风眯着眼笑：“怎么，变了性子？当初你刚来时，不是还学我吐烟圈，一口一个‘男子汉就得这样’？后来怎么又不抽了？”
徐子林淡淡道：“本来就没瘾，早年抽两口，不过是觉得像个样子。现在懂了，真正的硬气，不在嘴里有没有烟。”
“哈哈，通透！”
王风吸了一口，“要抽烟伤身，跟鸦片一样带劲儿，只是轻重不同罢了。可话回来，有时候人静下来，哪怕不想抽，也想点上一支。一个人想事，心空落落的，烟雾一起，反倒踏实。”
“你又扯远了。”
徐子林皱眉，“我是我的本子，不能当卷烟纸用！”
王风咳嗽两声，一本正经：“老徐啊，书得读，但不能死读。在学校里抱着书本念，那是对的；可如今在战场上，在连队里，你得把纸笔放下，往泥里走，往兵堆里扎。这才是你该补的一课。”
徐子林无奈地笑了笑：“你总有一套辞，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能讲出花来。我辩不过你，回头干脆把我的笔记本藏严实了。”
“呵，这新三团的地界上，还有咱俩翻不出来的东西？”
徐子林没再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王，正经事得提一提了。新兵我已经带回了，你也亲眼看过，一共七百二十三人。接下来训练必须抓紧。咱们接连遏了鬼子一个加强队和一个中队，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后面恐怕会有更大规模的行动。要是不赶紧把队伍拉起来，就像你以前的，让这些新兵直接上战场，那就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王风没有马上回应，低头点燃一支烟，烟头闪出一点红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灰白的烟雾，眼神落在远处，像是穿透了墙壁。
过了片刻才低声道：“老徐，你得没错。牛村那个公主坟附近的老乡，我暂时不担心。他们演练过撤离，也见过鬼子下手的狠劲。真要扫荡来了，有我们打掩护，他们能迅速撤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周围其他村子就不一样了。张家村、李家村、无名村、龙窝村……这些地方都得靠你去动员。多组织几次演习，一定要让老百姓心里有数。一旦风声不对，谁都能立刻跑，不能等枪响了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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