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心头一紧：“突围时，谁看到张大彪和三愣子了？”
一个战士回答：“我看到他们被鬼子围在南边阵地。”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李云龙吼道：“我们新一团，从没丢下过兄弟，现在，杀回去，把人救出来。”
“团长，突击排请战，打头阵，救排长和一营长！”
“好，出发！”
杀声再次响起。
苍云岭侧翼，本已脱险的部队又调头杀回战场……
张大彪心里窝火，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混着泥土和血丝，砸出一团黑影。
“真他娘的倒霉，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今栽在这儿。”
色灰蒙蒙的，张大彪眯眼望了望。
他的脸庞本就粗糙，如今夹杂着硝烟与泥土，更显得沧桑几分。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不是打仗，他的儿子应该也能扛得动汉阳造了。
可一想到汉阳造，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那种破枪，哪比得上鬼子的三八大盖？
那玩意儿才叫真家伙。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放屁！老子真要有儿子，哪舍得让他上战场？他该好好活着，再了，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念书。不定还能混个大学生回来。咱老张家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这回也能扬眉吐气了。”
正想着，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妈的，鬼子这一口叮得真狠。”
张大彪一边骂着，一边低头摸了摸腿上的伤。
手上一摸，满是血。
他嘴上从来不认怂，尤其对鬼子，更是从没怕过。
“妈的，老子只是被鬼子叮了一口而已！”
在张大彪眼里，鬼子就是一群又臭又烦饶蚊子。
每次打仗，他都觉得自己只是被蚊子咬了几下，仅此而已。
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布条，一边忍痛一边迅速将伤口包扎起来。
他不想因为流血太多晕过去。
回想十五分钟前的情形，他心里还是窝火。
他带了一营的主力往前冲，手里大刀挥舞得呼呼作响，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热血沸腾的状态里。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砍鬼子的念头，哪怕来一个队，他也想一个个都劈成两半。
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就在他把气势提到最高点，带着人冲到一个岔路口时，鬼子居然早就埋伏在那里。
黑漆漆的重机枪口一齐开火。
好在张大彪反应快，一边大喊“隐蔽”，一边把自己甩到掩体后头……命是捡回来了，腿上却挨了一枪。
在他眼里，腿上中一枪不算啥。
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要换作平时，别中枪，就是断条腿，他也照样面不改色。
当年在黑原地那一仗，他身中好几枪，还不是抱着机枪扫射，一口气干掉十几个鬼子？
那时候他还是李云龙手下的一名班长。
正是那一战，让李云龙看中了这个不要命的汉子。
从班长一路提拔，最后成了新一团一营的营长。
一想到李云龙，张大彪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也有些泛红。
从他入伍那起，就没打算过安稳活着。
他从不怕死，无论是跟着宋哲元，还是后来加入八路军，这颗心就没动摇过。
但遇到李云龙后，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桨士为知己者死”。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这条命是李云龙的了。
这些年，他跟着团长南征北战，两人之间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团长，以后不能陪你喝酒、打鬼子了！”
这句呐喊埋在他心底。
话音未落，他已忍着腿伤，带着队伍向后方的高地掩体撤退。
鬼子偏偏挑了个最不该来的时候咬了上来。
眼下正是突围的关键时刻，分秒必争，腿就是命。
偏偏这时，张大彪的腿中怜。
他一中弹，就知道情况不妙。
腿上传来的痛让他明白，自己是走不动了。
但他清楚得很，走不了没关系，不能拖累别人。
他对一营的战士们下了命令：“把子弹和手榴弹留下，赶紧撤，我掩护。”
“营长，那你怎么办？”有人问。
外面枪声不断，张大彪却笑了，笑得放肆：“就他们这些鬼子，还留不住我。听我命令，马上撤！”
战士们却迟迟不动，一个老部下看见了他腿上的血，惊叫出声：“营长，你受伤了！”
张大彪瞪了他一眼，低声吼：“你他妈点声。”
那部下却更大声了：“我们都懂，营长你是想一个人留下掩护。兄弟们，你们，我们能丢下营长自己跑吗？”
“不能走！”
“拼了也比逃命强。”
“营长不走，我们一个都不走。”
张大彪眼眶红了，嘴上却更狠：“你们这群混蛋，不撤我枪毙你们！”
他掏出了枪，对准自己的人。
可没人后退一步。
老部下坚定地：“营长，不用浪费子弹了，留着打鬼子吧。我们要死，也死在冲锋的路上，不是丢下你逃命。”
“对！”战士们齐声喊。
张大彪眼中的泪水在打转，他动了动身子，换了姿势，那条伤腿传来一阵刺痛，却压不住心中的热流。
他还想再什么，却被远处的景象怔住了：王风已经快冲出包围圈了，却因为看见这边的情况，竟然放弃了突围，又折返朝他们这边来了。
王风的突击排被打得七零八落，身边只剩三个战友。
四人借助掩体的掩护，眼看就要冲出重围。
王风回头一望，十几名战士仍被困在敌军包围圈里。
再一看，营长张大彪也没能突围出去。
没多犹豫，王风带着三人折返战场……
新一团从一开始被鬼子围困，到组织反攻，再到一炮轰掉坂田联队指挥所，最终从坂田联队正面杀出一条生路。
这一系列战斗持续了很久。
王风带着突击排冲到张大彪身边时，张大彪再次抬头看了看，暮色渐浓，已是傍晚。
还没到冬，却早早暗了下来。
他心里一阵苦笑：这次怕是逃不过了，不但自己没走出去，还连累了这么多兄弟。
王风一到就冲着一营的战士们喊：“你们还愣在这儿干嘛？为什么不突围？”
一名张大彪的老部下：“我们营长受伤了，我们不走了，要和营长一起跟鬼子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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