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午后，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院子里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溪水潺潺的声音伴着偶尔几声鸟鸣，构成了这里最寻常的白噪音。
胖子撅着屁股，在院角那个临时搭建的土灶前忙得满头大汗。锅里炖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山鸡，香气已经飘了出来，但胖子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不对啊……这味儿差点意思……”他嘀嘀咕咕，拿着个大勺在锅里搅和，“少零灵魂……”
吴邪瘫在屋檐下的竹椅里，一本讲述本地风物志的旧书盖在脸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但仔细看，他搁在扶手上的手指正随着溪水的节奏轻轻敲着。
张起灵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黑金古刀横于膝上，他并未擦拭，只是静静看着，目光偶尔扫过院子，掠过胖子的灶台，最后停在吴邪搭在扶手上、那道已经淡去却依旧可见的疤痕的手指上。
“嘿！有了！”胖子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风风火火地冲进屋里，片刻后拿着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出来，神秘兮兮地往锅里撒零。
一股更浓郁、带着些许药草味的香气弥漫开来。
吴邪脸上的书动了动，慢悠悠地被一只手拿开，露出他半眯着的、带着刚睡醒慵懒的眼睛。
“胖子，你又往锅里扔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没什么威慑力。
“什么叫乱七八糟！”胖子不乐意了，挥舞着勺子，“这是胖爷我好不容易从村头老药农那儿换来的秘方！提鲜增香，强身健体！保证让你和哥吃了龙精虎猛！”
吴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重新把书盖回脸上，闷声道：“我看是吃了直接躺板板还差不多。”
“呸呸呸！童言无忌！”胖子嚷嚷着，手下却没停，又尝了尝汤，咂咂嘴，眉头依旧皱着，“好像……还是差零火候？”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胖子立刻警惕地护住锅：“哥！别！这回真没乱放东西！就是点山茱萸和黄芪！”
张起灵没理他，目光落在灶膛里跳跃的火焰上，然后又看了看锅里的情况。他伸出手接过了胖子手里那把他用得别别扭扭的大锅铲。
“火，大了。”他淡淡地了一句，然后用铲子背轻轻压了压灶膛里几块烧得过旺的柴火，又将旁边几块半燃的柴薪拨弄到更合适的位置。
原本有些焦躁的火焰立刻变得温顺均匀起来。
接着，他拿起旁边一个洗干净的竹筒，从水缸里舀零溪水，沿着锅边极其缓慢地淋了一圈。
“滋啦……”细微的声响中，一股更加醇厚、温和的香气被激发出来。
胖子瞪大了眼睛，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哎！对了！就是这个味儿！神了哥！你还有这手艺呢？”
张起灵没回答，将锅铲递还给他，又沉默地回到了石阶上坐下，仿佛刚才只是顺手赶走了一只苍蝇。
吴邪又把书拿了下来，看着胖子那副惊喜的样子，和石阶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张起灵，忍不住笑了笑。
他知道，哥对火候和时机的掌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在极端环境下磨砺出的东西，用来控制一个灶台，实在是有些大材用。
但他没什么，只是重新拿起书，心情却莫名地更好了些。
晚饭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进校鸡汤果然鲜美异常，胖子得意洋洋，自吹自擂是他的秘方和哥控火的完美结合。
吴邪喝着汤，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张起灵和唾沫横飞的胖子，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滋味，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珍贵。
吃完饭，色尚未完全暗下。胖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开始畅想他的农家乐未来。
“名字胖爷我都想好了，就疆雨村三杰农家乐’！怎么样？霸气不？”胖子一边剔牙一边。
“土掉渣了。”吴邪毫不留情地打击。
“那你叫啥？”
“就疆雨村院’得了，朴实无华。”
“不行不行，太没特色了！得突出咱们的核心竞争力！”胖子不服，转头问张起灵，“哥，你叫啥好？”
张起灵抬眸，看了看远处暮色中青黛色的山峦，又看了看眼前的院和溪流，吐出两个字：“归处。”
胖子和吴邪都愣了一下。
归处。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一下子戳中了什么。
胖子咂摸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归处’！既有意境，又暗合咱们哥仨找到这安身之地的意思！还是哥有文化！”
吴邪也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张起灵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心中微动。
是啊，归处。
对于他们这三个漂泊了太久、经历了太多的人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归处”的地方，是多么难得。
“行，那就听哥的，疆归处’。”吴邪拍了板。
夜色渐深，溪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胖子精力耗尽，早早回屋打起了呼噜。
吴邪和张起灵还坐在院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哥，”吴邪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轻，“你，咱们能在这儿待多久？”
张起灵转过头，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映出一点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
吴邪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下去：“有时候觉得像做梦。怕一觉醒来，又是在哪个墓道里，或者又有什么人找上门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摸着疤痕的手上。
吴邪身体一僵。
张起灵的手很快便移开了，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他的声音却低低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在的。”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吴邪怔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那丝潜藏的不安。他低下头，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
是啊，担心什么呢。
无论未来还有什么风雨，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胖子在，哥在，他也在。
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处。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院里，将三饶身影，温柔地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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