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今儿起得倒早。啊……姐昨晚做恶梦了？眼睛底下一片乌青……”白菊一见到秀宜就惊了。
秀宜笑笑，命白芍梳了个堕马髻，配上乌青的眼，憔悴的脸，越加显得柔弱。
秀宜站起身来：“我去见外祖父，白芍跟着我。”
“姐不吃了饭再去？”白菊诧异。
白芍打起软帘，秀宜笑笑，跨出门槛：“不了。就这样憔悴的神情才更惹他老人家怜惜不是？”
廖珠尚未起床，院子里静悄悄的。
海棠树上，疏疏落落的花朵沾着露水，从浓郁的绿叶中探出头来，好不可怜见的。
地上铺着一层浅红。
“西府海棠已开过了。”秀宜微微叹息。
“姐你看，绿油油的果子真漂亮。”白芍眨眨眼，“海棠果熟了红润饱满，酸酸甜甜的，好看又好吃，不比花好？”
秀宜轻轻敲她一下，弯起唇角。
主仆二人穿花拂柳，沿着碎石子铺成的径，穿过蜡梅园，进了廖靖居住的院子。
廖靖早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竹林边的石桌旁饮茶，见了秀宜，慈爱地道：“宜姐儿来啦，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秀宜笑盈盈冲他福了福：“外祖父好。”
廖靖招招手：“还没用早膳吧？快来用些茶点。”
秀宜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好。今儿偏了外祖父的好点心了。”拈起一个点心送进嘴里，细细咀嚼：“香味浓郁，入口即化。好吃！”
清晨的光透过秀宜头上斜插的青玉发钗，正正落在秀宜眼旁，越发叫眼底乌青无法隐藏。
靡靖的双眉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憔悴成这样！昨晚睡得不好？”
秀宜端着茶盏的手轻轻抖了下，强笑道：“没什么……”
廖靖眼睛里闪着锐光：“到底怎么了？和外祖父还不实话？”
秀宜悄悄在心里了声“外祖父，对不起”，面上却现出些凄色：“也没什么，就是昨儿梦到了阿娘，阿娘满面愁容，放心不放阿爹。又匈奴的铁蹄即将踏破大夏的雄关，嘱我亲自去劝劝阿爹，万不能轻担外祖父，匈奴真会入侵吗？”
廖靖心里“咯噔”一下，这正是他日夜悬心之事。
太平盛世久了，大家眼中只有歌舞升平，他却隐隐不安——大夏固然国力强盛，可周围却是虎狼环伺！
匈奴、草原和南粤俱是虎视眈眈，恨不能瓜分了土地辽阔，气候宜人，物产丰饶的大夏，只可惜明白人太少了。
如今听到外孙女之话，怎能不心惊？难道真是女儿托梦？
不由敛了神色，将信将疑地道：“你胡些什么？”
秀宜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心虚，哽咽着道：“我从梦中醒来，便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担心阿爹和大哥，一会儿又想念阿娘……外祖父，您我该不该听阿娘的话去边关走一趟？”
“胡闹。”廖靖沉着脸，低声呵斥，“你一个女孩儿，瞎想什么？”
秀宜想起前世，阿爹被送回来的残破尸身，眼圈儿不由得就红了，掀起眼帘，水光盈盈的眸子直直望向廖靖：“外祖父得是，我一个女孩儿，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父兄涉险……”
廖靖望着那满面憔悴的外孙女，张了张嘴，忽然就不出话来。
“外祖父……”秀夷声音微微颤抖，水汽在眸中汇聚，凝成一滴又大又圆的水珠，滚过脸颊，滴落在石桌上，“啪嗒”一声轻响，在石桌上晕开一个的圆，“您阿娘托这个梦，是不是，或许我真的可以劝父兄避开危险？”
女孩儿神情诚挚，声音恳切，含着对父兄深切的担忧。
廖靖不出话——这是他的外孙女儿，可也是边关那父子俩的血脉亲人，他真的能阻拦吗？
院中似乎连空气也凝固了，只有风偶尔拂过竹梢的“沙沙”声，钻进耳朵里。
廖靖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又干又涩的声音：“你一个女孩儿，如何能奔行千里？安全……如何保障？”
秀宜眼帘低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喜色，慢吞吞地道：“兴儿送粮去玉门关，走过一回，李世子来信，让兴儿这次送粮与士卒同行，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李世子也去？”廖靖思忖着，“若有他同行，倒也不是不协…”
话未完，秀宜早跪了下去，“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外祖父成全！我回去换男装。”
不待廖靖再，起身便走。
廖靖张着的嘴半晌没有合拢，望着秀宜走远的背影，问侍候的徐柱：“柱子，我刚才答应宜姐儿出行了？”
徐柱想了想：“方才老爷不是不行，似乎……可以算做答应？”
廖靖……
秀宜换了身男装，用一根玉簪子把头发挽在头顶，揽镜自照，倒也是翩翩美少年。
美中不足的是肤色过于白净了些。
白菊一见秀宜回来，忙带着白草摆饭。
秀宜吩咐白芍叫魏蜜快些用饭，自己三下五除二，快速填饱了肚子。
白芍才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姐……”
“白芍，你把家看好了，魏蜜随我一起。”秀宜不容她反对，“边关有阿爹，有大哥，你尽可放心。”
放心？不可能的。可白芍也知道，自家姐一旦拿定主意，便不是自己这个婢女能改变的。只得道：“跟上次一样，把白菊带上。不然婢子不放心。”
正收拾碗碟的白菊手一顿：“姐要出门？白草，来收拾碗碟。”忙忙的去换男装。
“珠姐儿呢？怎么不见？”秀宜问。
白草含笑道：“王夫人来了，表姐去见舅母，一会儿就回来。”
秀宜走到桌前，写了个便笺，对白芍道：“你一会替我交给珠姐儿。我得走了，迟恐生变。”
带着白菊和魏蜜，出了西城门，与兴儿会合。
几十辆粮车，浩浩荡荡一路向西。
午时刚过，便进了云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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