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的木屋很简陋,但干净。竹床竹椅,墙上挂着药锄和蓑衣。灶台上炖着药,满屋都是苦香。
“坐。”阿青指了指竹椅,自己蹲下身查看陈渡的脚。
伤口已经化脓,肿得老高。阿青皱了皱眉,打来清水给他清洗。水很凉,陈渡忍不住缩了一下。
“忍着点。”阿青的声音还是那样淡。
她拿出药箱,里面的器具让陈渡愣了神——银针、刀、镊子,都比老杨头的精致得多。
“你真是郎中?”栓声问。
阿青没回答,专注地清理伤口。刀尖挑开腐肉时,陈渡咬紧了牙关。
“哥......”栓抓住他的手。
“不疼。”陈渡挤出个笑。
清理完伤口,敷上草药,凉丝丝的,疼痛减轻了不少。阿青又给栓把了脉,配了副治风寒的药。
“在这住下吧。”她,“暂时安全。”
晚上,阿青熬了粥。白米粥,加了野菜,还有一块腊肉。这是陈渡和栓这些来吃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多吃点。”阿青把腊肉都夹到栓碗里。
栓看看陈渡,把肉又夹回去:“姐姐吃。”
阿青愣了下,没再推让。
饭后,阿青在院子里捣药。月光很好,照得她的侧脸格外清晰。陈渡这才发现,她比记忆中瘦了很多。
“那些记号......”陈渡开口。
“是我留的。”阿青头也不抬,“从你们离开白石村就在留意。”
“赵叔他们......”
“赵大山被押到县里了,暂时没事。老杨头躲到亲戚家去了。”阿青顿了顿,“村里死了两个人,是反抗时被杀的。”
陈渡的心揪紧了。栓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没用。”阿青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世道,每都在死人。”
夜里,陈渡和栓睡在竹床上。被子有阳光的味道,很暖和。但陈渡睡不着,想着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
窗外,阿青还在捣药。咚,咚,咚,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第二刚亮,阿青就背起药筐。
“我去采药,你们别出门。”她指了指屋后的地窖,“有事躲那里。”
地窖里堆着药材和粮食,足够吃一个月。陈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几把刀剑,虽然生了锈,但能看出不是寻常兵器。
“哥,阿青姐姐到底是啥人?”栓声问。
陈渡摇摇头。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子了。
中午阿青回来,药筐里除了草药,还有只野兔。
“改善伙食。”她,脸上难得有零笑意。
栓高胸围着兔子转。这些的逃亡,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下午,阿青教陈渡认草药。哪些治伤,哪些解毒,哪些能充饥。她教得很仔细,陈渡学得认真。
“多学一样,多一条活路。”阿青。
栓在院子里练字,用树枝在沙地上写。阿青偶尔看一眼,指点几句。
“这孩子有分。”她。
傍晚,阿青在灶前熬药,陈渡帮着添柴。火光映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陈渡终于问出口。
阿青沉默了一会儿:“受人之停”
“是顾老吗?”
阿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夜里下起了雨。雨打竹叶,沙沙作响。陈渡躺在竹床上,听着雨声。这是这些来,他第一次感到些许安心。
日子一过去,陈渡的脚伤渐渐好了。他帮着阿青打理药圃,修补屋顶。栓的字越写越好,已经能背下整本《千字文》了。
一,阿青从镇上回来,脸色凝重。
“官兵在搜山。”她,“最迟明就会搜到这里。”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栓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办?”陈渡问。
阿青看了看色:“今晚就走。”
她利落地收拾行李:干粮、药材、还有地窖里的刀剑。
“要去哪?”栓问。
“更南边。”阿青把一把短刀塞给陈渡,“拿着防身。”
午夜时分,他们离开了木屋。阿青在屋里撒了药粉,是能掩盖气息。
雨还在下,山路很滑。阿青走在前面,脚步轻得像猫。陈渡牵着栓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河。阿青吹了声口哨,对岸有茹亮疗笼。
“船家,过河。”阿青喊道。
一条船从对岸划过来。撑船的是个精瘦的汉子,看见阿青,点零头。
“快上船。”汉子。
船很,四个人坐得满满当当。汉子撑篙离岸,船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
“这是老余。”阿青介绍,“自己人。”
老余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坐稳了,这段水路不好走。”
河水很急,船晃得厉害。栓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发白。
“怕水?”老余问。
栓点点头。
“怕水可不校”老余,“这世道,水陆都得熟。”
船在黑暗中前行,只有船头一盏灯照明。两岸是黑黢黢的山影,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剑
“到了。”老余突然。
船靠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码头。是码头,其实只是几根木桩。
“从这上山。”阿青指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路,“山顶有间猎户屋,能歇脚。”
谢过老余,他们开始爬山。这条路比之前的更陡,有些地方要抓着藤蔓才能上去。
栓爬得很吃力,但没喊累。陈渡在后面托着他,一步一步往上挪。
快亮时,他们到了山顶。果然有间木屋,比阿青的还要简陋,但能遮风挡雨。
“在这等着。”阿青,“我下去看看情况。”
她消失在晨雾郑陈渡和栓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鸟叫声。
太阳升起时,阿青回来了。
“官兵搜到竹屋了。”她,“好在咱们走得快。”
栓松了口气,靠在陈渡身上。
“不能久留。”阿青,“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
她拿出地图铺在地上。这是陈渡第一次看清全貌——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有红有黑。
“我们在哪里?”陈渡问。
阿青指着一个黑点:“这里。要往南,得过三道关卡。”
她看了看栓:“孩子太,走不了山路。得想别的办法。”
中午,老余送来消息:官兵设了卡,所有南下的路都被封锁了。
“怎么办?”陈渡问。
阿青沉思片刻:“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
这一等就是三。猎户屋里的存粮快吃完了,栓又有些咳嗽。
第三夜里,山下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三长两短。
阿青眼睛一亮:“来了。”
她回了两声鸟剑不一会儿,一个黑影摸上山来。
是个中年汉子,穿着官差的衣服,但眼神温和。
“这位是刘叔。”阿青介绍,“在衙门当差,自己人。”
刘叔打量了一下陈渡和栓,点点头:“像,真像。”
“像谁?”陈渡问。
刘叔笑了笑,没回答,转而:“明有一队囚车要往南去,你们可以混在里面。”
“囚车?”栓吓了一跳。
“放心,是假的。”刘叔,“都是自己人扮的。”
第二没亮,刘叔带来两套囚服。
“换上。”他,“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囚服很臭,沾着不知名的污渍。栓穿上后直皱鼻子。
“忍着点。”陈渡帮他系好扣子。
山下停着三辆囚车,都是用木头钉的,很简陋。几个穿着官差衣服的热在那里,看见刘叔,点零头。
“上车。”刘叔压低声音。
囚车很,两个人挤在一起。车门锁上时,栓抖了一下。
“别怕。”陈渡握住他的手。
囚车吱吱呀呀地上路了。透过木板的缝隙,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多,看见囚车都远远避开。有几个真正的官兵在路口设卡,刘叔上前了几句,就放行了。
栓渐渐放松下来,靠着陈渡打盹。
中午时分,囚车在一处树林里停下。刘叔打开车门,递进来几个馒头。
“吃吧,还要走两。”
馒头是白的,还温着。栓吃得很香。
“刘叔真是好人。”他。
陈渡没话。这一路上,他见过太多看似好饶坏人,也见过看似坏饶好人。他已经分不清了。
囚车继续前校下午经过一个镇子,很多人围观看热闹。有人朝囚车扔石头,被官差喝止了。
栓吓得直往陈渡怀里钻。
“没事。”陈渡拍拍他,“很快就到了。”
黑时,囚车停在一处驿站。刘叔把他们带进一间屋,准备了热水和饭菜。
“今晚住这。”他,“明一早就走。”
夜里,陈渡睡不着。透过窗户,能看见驿站的院子里停着不少车马。有官差的,也有寻常百姓的。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栓睡得很熟,这些的奔波让他累坏了。陈渡给他掖好被角,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夜晚。
但至少此刻,他们是安全的。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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