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陈渡紧绷的神经。他几乎要立刻起身,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行压住了冲动。他看向老锔子,老锔子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提示,只是默默徒阴影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站在门口,如同两道凝固的阴影,带着一股河底淤泥般的湿冷气息。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语和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陈渡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没有选择。无论是陷阱还是希望,他都必须去。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湿漉未干的衣襟,将那块玉佩更紧地贴在胸口,走向门口。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颔首,侧身让开。另一人则迅速将一件同样的黑色斗篷披在陈渡身上,斗篷带着河水的腥气,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没有言语交流,两人一前一后,将陈渡夹在中间,迅速没入水门胡同更深的黑暗之郑他们的脚步极轻,踏在泥泞的地面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如同真正的鬼魅。
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里,陈渡努力记忆着路线,但拐过几个弯后便彻底迷失了方向。他们似乎在有意识地绕行,避开任何可能有人迹或灯火的地方。雨水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他们的足迹,也模糊了视线。
最终,他们在一段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城墙根下停住。这里杂草丛生,堆放着许多废弃的砖石和烂木头,靠近一个早已干涸废弃的旧水门,石砌的拱券半塌,被藤蔓缠绕。一个黑衣人上前,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摸索着,手指在某块看似固定的城砖上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旁边一块巨大的、看似与地基连为一体的岩石,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土腥、水汽和年代久远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口内是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一个黑衣人率先而入,另一个示意陈渡跟上,自己则断后。当三人都进入后,那块巨石又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牵只有前面黑衣人手中那盏灯笼发出的、被刻意遮挡过的微弱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几级湿滑的石阶。空气凝滞而冰冷,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石阶陡峭,一路向下,仿佛要直通地心。陈渡在心中默数,大约下了百余级,台阶终于变得平缓。通道也变得宽阔起来,两侧是人工开凿的粗糙石壁,上面凝结着水珠,触手冰凉。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越来越清晰。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条地下暗河,河水黝黑,无声而迅疾地流淌着。河边系着一条窄的乌篷船,与运河上的船只样式迥异,船身更窄,吃水更浅,似乎是专门为在这种地下河道航行而设计。
三人上了船,断后的黑衣人熟练地解缆撑篙,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水道。灯笼挂在船头,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片水域,两侧是高耸的、看不到顶的岩壁,仿佛航行在巨兽的喉咙里。
水流时而湍急,时而平缓,船随着水流曲折前校陈渡注意到,撑船的黑衣人对这条水道极为熟悉,即使在几乎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也能精准地避开水中暗礁和头顶垂下的钟乳石。偶尔,他能看到岩壁上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似乎是某种指引标记,风格古朴,绝非近代所刻。
这条地下河,显然已经存在并使用了很多年。是前朝漕帮所建?还是更早的遗迹?顾老所的地宫,又会在何处?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水道突然变得开阔,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河水在此汇聚成一片深潭,潭水漆黑,深不见底。而在潭水对面,借助灯笼微弱的光,陈渡看到了一座依着岩壁修建的、气势恢宏的建筑轮廓!
那是一座完全建于地下的宫殿式建筑,飞檐斗拱,虽大部分隐在阴影中,但仍能看出其昔日的规模与精巧。宫殿大门紧闭,门前有两尊巨大的石兽镇守,形似麒麟,却又带着几分水族的特征,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狰狞而神秘。宫殿的墙壁上,似乎雕刻着繁复的图案,隐约是河图洛书、星宿水流一类的内容。
这里,就是顾老沙盘上标记的地宫!袁首辅的人占据的地方!也是父亲可能被囚禁的地方!
船缓缓靠向宫殿一侧的一个码头,码头也是石砌,同样布满了湿滑的苔藓。为首的黑衣人率先下船,示意陈渡跟上。
踏上码头,走近了看,更能感受到这地宫的庞大与诡异。它寂静地矗立在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只有暗河流水声作为背景,仿佛一座沉睡的巨兽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压抑福
黑衣人没有走向宫殿正门,而是沿着宫殿外围的岩壁,走到一个极不起眼的侧门处。这门像是后来开凿的,与整体建筑风格不符,更像是某种应急或秘密通道。
为首的黑衣人再次在墙壁上摸索,找到了机关,侧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一条更加狭窄和低矮的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进去。”黑衣饶声音在通道里产生回音,显得更加空洞。
陈渡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通道内更加黑暗潮湿,走了约十几步,前方出现了一点昏黄的灯光。通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室内点着一盏油灯,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而桌旁,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入口,身形消瘦,穿着一件灰色的旧袍子,头发花白,正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卷书册。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隔着近十年的光阴,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微微佝偻的肩膀……
陈渡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地、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
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和病态苍白的脸,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如今虽带着疲惫却依旧深邃的眼睛……
正是陈渡以为早已葬身龙王庙爆炸的父亲,陈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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