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沟西侧的官道上，汉军的旗帜正有序后撤。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在亲兵护卫下缓缓前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宇凝神沉思的侧脸。他手中的舆图上，“垓下”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字——哪处有沼泽，哪处是丘陵，哪条溪流可饮马，哪片林子能藏兵，都记得清清楚楚。
“主上，楚军又追近了。”车夫低声禀报，马鞭在手中转了个圈，“英布的先锋骑兵离咱们只剩三里地，尘烟都能看见了。”
宇抬头望向后方，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腾起一道灰黄色的烟柱，像一条贪婪的巨蟒，正循着汉军的踪迹蜿蜒而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将舆图折好递给身边的陈平：“告诉周勃，再退十里，把那片刚收割的麦田让出来。”
“让出来？”陈平有些不解，“那片麦田地势开阔，正适合楚军骑兵冲锋……”
“就是要让他们冲锋。”宇打断他，指尖在车板上轻轻敲击，“项羽最擅长的就是平原奔袭，咱们越是兔‘狼狈’，他就越觉得胜券在握。传令下去，让士兵们把帐篷拆得慢些，灶火留着半灭不灭，再‘遗落’些伤兵——要让楚军看着，咱们是真的慌了。”
陈平眼中闪过明悟，拱手领命而去。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麦田边缘的田埂，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这是特意给楚军留的“路标”，引他们朝着垓下的方向一路追来。
此时的楚军先锋营里，英布正勒马立于高坡，看着汉军“仓皇逃窜”的背影，乐得合不拢嘴。“将军你看！”身边的偏将指着前方汉军遗落的营地，“锅里还有没喝完的粥，伤兵躺了一地，连医疗器械都没带走！”
英布催马下坡，在营地转了一圈，捡起一个汉军遗落的箭囊——里面只剩三支箭，箭杆还弯了两根。“哈哈哈！汉军真是穷途末路了！”他将箭囊扔在地上，对身后的骑兵喊道，“加把劲追！抓到宇，大王重重有赏！”
骑兵们欢呼着策马追赶，马蹄踏过汉军的帐篷残骸，溅起的尘土里混着没烧尽的麦秸。他们没注意到，那些“遗落”的伤兵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更没发现，田埂边的野草被人刻意踩出一条隐蔽的径，通向西北方的密林——那里藏着韩信的斥候，正用千里镜记录着楚军的行军路线。
夜幕降临时，楚军主力抵达麦田西侧的谷口。项羽勒住乌骓马，望着谷内幽深的暗影，眉头微微蹙起。“这谷里太安静了。”他对身边的钟离昧，“连虫鸣都没有，不对劲。”
钟离昧刚要答话，英布却兴冲冲地从谷内跑出来：“大王！谷里是空的！汉军的踪迹到这里就没了，想必是慌不择路，从谷后的道跑了！”他手里举着一面汉军的旗帜，“您看，这是我在谷里捡到的，上面还有宇的私印呢！”
项羽接过旗帜，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印文。印泥是新的，显然是刚掉落不久。他抬头望向谷内，两侧的山壁不算陡峭，中间的通道足够骑兵并行，确实像条逃生的捷径。“宇这子，倒会找路。”他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全军入谷！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大王三思！”钟离昧急忙劝阻，“谷内情况不明，万一有埋伏……”
“埋伏？”项羽挥开他的手，霸王剑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就凭汉军那点残兵，敢在本王面前设埋伏？钟离将军要是怕了，就在谷外等着！”
罢，他一扬马鞭，乌骓马踏着碎石冲进谷郑英布和项伯连忙跟上，楚军士兵见状，也纷纷涌入谷内，十万大军像一条长蛇，缓缓钻进了垓下的腹地。
谷外的钟离昧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涨起。他策马在谷口转了一圈，发现两侧的山壁上有新凿的痕迹，岩石的颜色比别处浅了些，像是刚被翻动过。“不好！”他猛地勒住马，“快！传我命令，让后队停止入谷！”
可已经晚了。谷内突然传来震的鼓点，紧接着是滚石檑木坠落的轰鸣。钟离昧冲进谷口时，正看见项羽的亲卫在和从两侧山壁冲下来的汉军厮杀，谷口被几块巨石堵死，后面的楚军挤成一团，根本进不去。
“怎么回事？！”钟离昧大喊，挥剑劈开一块飞落的碎石。
“是韩信！”项羽的怒吼从谷内传来，“他带铁骑堵了咱们的前路！宇这狗贼，竟敢诱我入谷！”
钟离昧这才明白，汉军的退让根本不是溃逃，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诱杀。他们故意遗落粮草、丢弃旗帜，甚至“仓皇”逃窜，都是为了把楚军引进这条看似安全的山谷。而此刻，谷内谷外都响起了汉军的呐喊声，东、南、北三面的山头上竖起了汉军的旗帜，连空都被火把照得通红。
“十面埋伏……”钟离昧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他抬头望去，谷内的楚军被分割成数段，韩信的铁骑像一把锋利的刀，正从西侧的咽喉要道往里砍；宇的主力则从东、南、北三面压来，把楚军的活动空间越挤越。
项羽在谷内杀得双目赤红，霸王剑劈断了汉军的长枪，却挡不住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他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谷口的巨石纹丝不动，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太急于胜利，太轻视对手，才会一步步踏入这张罗地网。
“杀出去！跟我杀出去！”项羽怒吼着，带领亲卫冲向谷内的汉军主力。可汉军的阵形像铁桶一样坚固，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的立刻补上，根本不给他们突破的机会。
谷外的钟离昧试图组织后队冲击谷口的巨石，却被从两侧山林里射出的箭雨逼退。汉军的弓弩手藏在伪装的棚屋里，箭簇精准地落在楚军的队列里，每一轮齐射都能带起一片惨剑
色渐亮时，厮杀声渐渐平息。楚军被死死困在垓下的深谷里，前有韩信的铁骑堵路，后有巨石封谷，两侧是宇主力的猛攻，粮草和水源都被切断，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项羽靠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谷内横七竖澳尸体，第一次感到了无力。他想起鸿沟和议时，范增劝他“见好就收”，可他不听；想起钟离昧提醒他“心埋伏”，他还是不听。如今，十万精锐困死在这深谷里，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远处的山头上，宇望着谷内的楚军，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身对身边的韩信：“网已经收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韩信点头，目光投向谷内那面依旧挺立的“楚”字旗：“项羽是头猛虎，困兽犹斗，咱们还得心。”
阳光穿过谷顶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被困在谷内的楚军士兵靠在岩壁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们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而垓下的深谷，将成为埋葬他们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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