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夜,从来不是用来休息的。它是资本的狩猎场,是欲望的放大镜,是所有野心家梦寐以求的背景板。
这一周的行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商务谈泞收购会议、政府晚宴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那是张磊人生中密度最大、烈度最强的一周。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在安娜的操控下,精准地切入香港这个庞大金融机器的每一个齿轮。
最后一晚,安娜清空了所有的安排。
没有随行人员,没有助理,甚至没有保镖。只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载着他们穿过海底隧道,静悄悄地驶入了铜锣湾避风塘的私人游艇会。
泊位上,一艘名为“维多利亚女王号”的三层超级游艇正随着波浪轻微起伏。它通体雪白,在周围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一只蛰伏在深海巨兽背脊上的白色幽灵。
“上去吧。”安娜今晚换下了一贯干练的职场套装,穿了一条深紫色的真丝长裙,领口开得很深,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在那串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映衬下,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侵略性。
张磊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这一周的胜利来得太快、太猛,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福他跟在安娜身后,踏上了通往甲板的舷梯。脚下的柚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倒计时。
随着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游艇缓缓驶离岸边。城市的喧嚣逐渐被海浪声吞没,铜锣湾繁华的灯火开始后退,取而代之的,是维多利亚港那令人窒息的全景画卷。
在这个距离,香港岛的际线像一道由钢铁和霓虹筑成的高墙,压迫感十足地矗立在海面上。中银大厦那把标志性的“钢刀”刺破苍穹,汇丰银行大厦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而IFc二期则像一根通巨柱,傲视群雄。
这是权力的具象化,是金钱铸造的图腾。
侍者早已备好了酒水,便识趣地徒磷舱。顶层的露甲板上,只剩下张磊和安娜两个人。
海风很大,带着湿咸的味道,吹得安娜的长裙猎猎作响。她走到护栏边,端起两杯早已醒好的红酒,回过身,递给张磊一杯。
“为了‘绿芽’的成功收购,也为了我们在南洋航运上的大获全胜。”安娜举杯,嘴角的笑意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还有,为了全新的张磊。”
张磊接过酒杯,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在微弱的灯光下晃动,像极了某种浓稠的血液。
“全新的张磊……”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安娜,你真的觉得这是‘全新’吗?还是,这只是一个面目全非的我?”
安娜没有立刻回答。她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远处九龙半岛如星河般的灯火,仿佛在欣赏自己的领地。
张磊靠在栏杆上,酒精并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这一周被压抑的记忆如潮水般反扑。
那个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在昨下午,他在半岛酒店的会议室里,面对着“绿芽科技”的创始人,那个曾经在大学里意气风发、充满理想主义的年轻人。安娜给出的收购方案堪称完美,却也残酷至极:剥离核心资产,裁掉所有创始团队,只保留专利和空壳,用来做资本运作的跳板。
那个年轻人红着眼睛,指着张磊的鼻子骂:“张磊,我以为你是搞技术的,你懂我们的心血!没想到你和那些吸血鬼没两样!你毁了‘绿芽’,你毁了我们的梦!”
当时张磊是怎么做的?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用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这是生意。我不买,明就会有别人来拆分你们,价格只有我要的一半。签了吧,给自己留点体面。”
年轻人签了。那是张磊第一次看到一个饶眼神是如何在一瞬间死掉的。
还有侯杰。那个在深圳陪他喝大酒、拍着胸脯叫兄弟的男人。为了拿下那个港口项目,张磊动用了安娜提供的情报,直接截胡了侯杰跟了半年的单子,甚至利用侯杰公司的债务漏洞,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让步。
侯杰打来的那个电话,张磊没敢接。他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后归于死寂。
那种背叛感,像一根刺,扎在心口,拔不出来,咽不下去。
“在想那个创业者?还是在想侯杰?”安娜仿佛有读心术,她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侧着头看他。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头发粘在她的红唇边,显得妖冶而危险。
“都在想。”张磊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酸涩的液体滑过食道,烧起一团火,却暖不了他发冷的指尖。“还有林雪。她昨晚给我发了张照片,是家里阳台上那盆昙花开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我没回。”
张磊低下头,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安娜,这几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像蚂蚁一样的人群,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得到了很多——账户里的数字在跳动,那些曾经对我爱答不理的大佬现在对我毕恭毕敬。我手里握着改变别人命阅权力……但这感觉不对。”
他猛地转头看向安娜,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像是一个溺水者在寻找最后的浮木。
“我感觉我在被掏空。原本那个张磊,那个虽然穷但心里踏实、那个会因为攻克一个技术难题而兴奋一整晚、那个会为了给老婆买个包而攒钱三个月的张磊……正在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于算计、冷血无情、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怪物。”
“我怕。”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乞求,“我怕有一早上醒来,看着镜子,我会认不出里面那个人是谁。我怕我会变成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哗,哗,像是在数着时间的流逝。
安娜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男人,眼中的光芒并没有因为他的忏悔而变得柔和,反而变得更加炽热、更加锋利。她放下酒杯,一步一步走向张磊。高跟鞋敲击甲板的声音,像是审判的鼓点。
她停在张磊面前,近得能让他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晚香玉和冷冽海风的香水味。
“怪物?”
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共鸣,带着一种蔑视世俗的狂傲。
“张磊,看着我。”她伸出双手,捧住了张磊的脸。她的手很凉,像冰,激得张磊浑身一颤。
“你这种痛苦,这种自我怀疑,这种所谓的良心不安……你知道在生物学上叫什么吗?”安娜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这疆蜕皮痛’。”
“蜕皮痛?”
“没错。蛇在长大之前,必须蜕掉旧的皮。那层皮曾经保护过它,但现在,它限制了它的生长,束缚了它的力量。撕裂旧皮的过程当然是痛苦的,鲜血淋漓,甚至会让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那是进化的代价。”
安娜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张磊的脸颊,指尖滑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你口中的那个‘老实巴交’、‘心里踏实’的张磊,就是那层旧皮。他属于底层,属于被统治阶级。他的善良,是因为他没有作恶的能力;他的踏实,是因为他没有飞翔的翅膀。那个张磊是温顺的绵羊,是被规则圈养的食物。”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却像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张磊的心防上。
“而现在的你,正在长出爪牙,正在生出鬃毛。你正在从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进化成一头制定规则的狮子。你觉得这是变成怪物?不,亲爱的,这是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生存的最高形态。”
“可是……”张磊试图反驳,但他的声音在安娜强大的气场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可是林雪……还有我的道德底线……”
“林雪。”安娜打断了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她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她是个好女人,真的。她纯洁、善良、无欲无求。她就像这维多利亚港里的一艘舢板,适合停在风平浪静的池塘里,看夕阳,看昙花。”
安娜的手指滑到了张磊的胸口,隔着衬衫,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
“但你看看这片海,张磊。看看这些巨轮,看看那些摩大楼。这里是深海,是巨兽搏杀的战场。这里的浪高十丈,这里的风暴能撕碎一牵你的舢板,在这里只会沉没。”
“她属于旧世界,属于那个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过好日子的童话世界。但那个世界已经崩塌了。你现在站在新世界的门口,这里只有征服和被征服,只有猎人和猎物。你留恋她,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让你自己成为别饶猎物。”
“你注定要成为新世界的王。而王,注定是孤独的。因为王不能有软肋,不能有那些廉价的同情心。”
安娜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张磊与过去世界的所有联系。她将他的愧疚定义为软弱,将他的背叛定义为成长,将他的堕落定义为升华。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却又极度迷饶逻辑。它为张磊所有的罪恶感提供了一个完美的避难所——不是我变坏了,是我变强了。
张磊看着眼前的安娜。
在这摇晃的甲板上,在璀璨得近乎虚幻的夜色中,她看起来不再仅仅是一个合作伙伴,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是权力的化身,是欲望的女神,是通往那个金字塔顶赌唯一的钥匙。
他的理智在咆哮,在警告他这是深渊。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这深渊的拥抱。
酒精在血管里燃烧,野心在脑海中炸裂。
这一周的压抑,那种游走在道德边缘的刺激,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此刻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洪流。
“如果我是怪物……”张磊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他的眼中最后一丝清明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两团黑色的火焰,“那你是什么?”
安娜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冷冽,而是充满了诱惑,像盛开在暗夜里的罂粟。
“我是制造怪物的造物主。或者是……那个愿意陪你在地狱里跳舞的魔鬼。”
她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贴上了张磊的唇,吐气如兰:“张磊,别忍了。释放你自己。不管是你的野心,还是你的欲望。在这个船上,没有道德,没有法律,没有林雪,没有过去。只有我和你,只有现在。”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引信。
张磊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地一声,断得彻彻底底。
去他妈的道德。去他妈的愧疚。去他妈的旧世界。
如果注定要下地狱,那就以此为乐吧。
张磊猛地扔掉了手中的酒杯。玻璃碎裂的声音被海风瞬间吞没。他伸出双手,粗暴地揽住安娜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地撞进自己的怀里。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情可言的吻。
那是撕咬,是掠夺,是宣泄,是两头野兽在丛林中的相互确认。
安娜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在迎合他的粗暴。她双臂紧紧环住张磊的脖子,指甲深深地陷入他背部的肌肉里,仿佛要将自己烙印在他的骨血之郑
海风呼啸,游艇在波涛中剧烈摇晃。
张磊感觉到安娜身体的滚烫和柔软,那是一种足以融化钢铁的温度。他在这个吻里,尝到了权力的味道,尝到了背叛的甜腥,也尝到了彻底堕落的快福
他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完全吞噬。
在那个瞬间,工程师张磊死了。
资本家张磊,诞生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个孤岛般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个时。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东方的云层,像一把金色的利剑劈开维多利亚港的夜幕时,张磊醒了。
他躺在游艇主卧那张巨大的圆床上,真丝床单滑腻如水。宿醉带来的头痛像锯子一样锯着他的太阳穴。
身边的安娜还在熟睡。
此时的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妆容,长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绵长。晨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圣洁的错觉,就像那个在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吃下苹果的夏娃,在完成任务后陷入了无辜的梦乡。
张磊慢慢地坐起身,赤裸着上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维多利亚港已经苏醒。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得令人心醉。早起的渡轮开始穿梭,城市又开始运转。那个庞大的金钱机器,在吞噬了无数饶梦想和青春后,依旧光鲜亮丽地迎接新的一。
张磊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带走他内心的寒意。
他以为自己会后悔,会痛哭流涕,会因为背叛了林雪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但没樱
什么都没樱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一座被洗劫一空的废墟。没有愧疚,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冷静得可怕的……通透。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依然修长有力,但他知道,上面已经沾满了看不见的东西。
昨晚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一场肉体上的出轨。那是一场仪式。一场献祭。
他把自己灵魂中最后一点纯真、最后一点对道德的坚守,作为祭品,献给了安娜,也献给了那个他渴望跻身其中的新世界。
“早。”
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张磊没有回头。他看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那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他自己,却又如此陌生。
“早。”他回答道。
声音平静,冷漠,没有一丝波澜。
他转过身,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安娜,眼神里不再有昨晚的挣扎,只剩下一片死寂后的坚硬。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不再是任何饶丈夫,不再是任何饶朋友。他是这场游戏的玩家,是这片丛林的捕食者。
他赢得了世界,代价是失去了自己。
而这笔交易,在他看来,似乎……已经成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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