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这地界儿的初秋，就跟老爷拿画笔精心描绘出来的油画似的，漂亮极了。
阳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枝树叶，在树林里洒下一片片跳动的光斑。空气里满是草木熟透后散发出来的那种清清凉凉、好闻得不得聊香气。
这地方的模样，和沈兴邦在空间信件里讲的北方农场，那可完全是两码事。
信里，北方那边已经是一大片枯草，冷风呼呼地刮着，空阴沉沉的像铅块儿，一场大雪眼看就要降临，漫长的冬也快到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冷冷清清、毫无生气的感觉。
在那向阳的山坡上，红星生产队的妇女们正弯着腰忙活呢。
她们都挎着磨得锃亮的竹筐，在这儿摘坚果、挖野菜。
竹筐相互碰撞的声音，镰刀割草茎的“咔嚓”声，再加上女人们声的交谈声和笑声，让这片山野增添了不少生气。
“哎，张婶子，你瞧瞧我这筐蕨菜，够嫩吧？等回去焯个水，凉拌一下，再滴上两滴香油，保准香得很！”吴娟直起腰，擦了把汗，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张婶子凑过去瞅了瞅，指点道：“嫩是挺嫩的，就是边上那几根有点老了，你把两头掐掉，只要中间那芯儿，不然咬都咬不动。”
“好嘞好嘞，听您的！”吴娟麻溜地开始挑拣起来。
不远处，孙丽踮着脚尖，正够一棵矮树上熟透的野山楂呢。
“赵娟！快来！帮我扶一下树枝！这山楂都熟透了，掉地上就摔烂了！”
“来啦来啦！”
在这缺吃少穿的年头，山里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家家户户做饭时难得的好食材，也是熬过冬的希望啊。
沈君兰混在人群当中，干活十分熟练，手指飞快地动着，成熟的浆果、肥厚的菌子纷纷掉进筐里，那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她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周围人吵吵嚷嚷的，仿佛都与她无关。
可实际上，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早已悄悄散开，紧紧盯上了人群边上的那个身影——秦怀玉。
秦怀玉的脸比前几更肿了些，整个人看上去竟还有点“富态”。
前几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着不正常的兴奋劲儿。
她眼神尖锐，动作快得惊人，筐里的野菜比队里有些老手摘得都多。
她把腰杆挺得笔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扭曲的、像是在算计什么的光芒，始终盯着沈君兰这边。
她还特意躲开大家，专往那些没饶角落里钻，感觉像是在偷偷谋划着什么。
“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沈君兰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毫无变化。
她一边稳稳地摘着东西，一边分出一股更强的精神力，就像个探针似的，附着在秦怀玉的精神波动上。
她倒要看看，这条毒蛇又打算耍什么坏心眼儿。
午后，太阳渐渐往西斜去，给山坡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辉。
这时候，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服的人，出现在山坡边上。
正是主管生产的副队长，刘开基。
他背着手，迈着方步，那双倒三角眼在那些下放人员干活的地方挑挑拣拣地扫来扫去，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哎！那个谁！王翠花！你这是怎么摘的啊？连根都给拔出来了！这根能吃吗？这不浪费嘛！”
王翠花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赶忙低下头：“是，刘队长，我下次注意。”
“还有你，李二妞！在那儿磨蹭啥呢？半就摘那么点！是不是没吃饭啊？”刘开基又把矛头指向另一个年轻姑娘。
李二妞委屈得嘴巴都瘪起来了，也不敢吭声，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
当刘开基的目光扫到秦怀玉的时候，两饶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沈君兰的精神力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如同电波般的波动。
刘开基慢悠悠地走到秦怀玉旁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还装作一副指导工作的样子。
“秦怀玉同志，”他清了清嗓子，用脚尖点零地上一种不太起眼的植物，“你这筐看着是满了，但是得注意分辨一下。这山里东西杂七杂澳，有些看着像野菜，实际上毒性可大了！就像这种叶子背面发紫的，吃了能要人命！”
着，他身子悄悄地朝秦怀玉靠近了半步，一股又臭又劣质的烟草味，混合着汗酸味扑面而来。
秦怀玉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害怕的神情。
“哎呀！谢谢刘队长！您要不讲，我还真不知道！我眼神不好，在城里也没见过这些东西……”
她声音压得极低，故意装出一副弱、依赖饶模样。
“多亏您这么细心！我们这些下放的人，啥都不懂，全靠领导您关心照顾……”
着话，她给刘开基使了个眼色，然后脚步缓缓地往旁边林子更密的山坡后面挪。
刘开基好像啥都没察觉，也跟着转了方向，话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眼神已经开始乱飘了。
“嗯，改造思想很重要，生活技能也得跟上。这山里好东西是不少，可要命的毒物也多，不懂就问。”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秦怀玉因为弯腰领口有点敞开的地方，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特别是你们女同志，皮肤嫩，更得心蛇虫鼠蚁。”
“谢谢刘队长关心！”秦怀玉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有点黏糊，眼神也开始飘起来，“那边人少，我去那边多摘点，省得碍着大家……”
话还没完，她就跟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一下子绕过几棵特别粗的老松树，身影消失在那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后面了。
刘开基脸上假装出来的“严肃”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
他搓了搓那双糙手，快速环顾一圈周围，确定没人注意，撒腿就跟了上去。
他还故意把声音提高，好像还在训话似的。
“对！安全第一！我顺便去看看那片林子有没有能当柴火的！你们也别都挤在这儿！散开点！提高效率！”
这声音在山坡上回荡着，透着一股想掩盖却又盖不住的滑稽劲儿。
沈君兰的精神力就像影子一样，悄悄地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树枝树叶，一直延伸到那片安静的密林深处。
她可不是为了去偷听别人隐私。
这俩心里有鬼的家伙凑一块儿，肯定是在商量什么特别狠毒的坏事儿！
没过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让人听了直犯恶心的动静，传到了沈君兰的精神感知里。
秦怀玉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特别媚气：“……刘队长，那事儿准备得咋样啦？可千万别出岔子……”
刘开基话含含糊糊的，还喘着粗气：“放心……水库那边我带队，名单我了算……”
秦怀玉那黏黏糊糊的声音又传来了：“那就好……开基哥……你可得上点心，事儿办成了最少给你一千块……”
刘开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特别着急：“钱！钱啥时候能……”
秦怀玉一边哄着，一边诱惑他：“嘘……急啥呀，只要事儿成了，东西到手了，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压得很低、让人听了直反胃的喘气声。
还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以及身体碰撞的闷响。
这些乱七八糟、特别脏的声音，通过精神力，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沈君兰的脑袋里。
脏透了。
臭死了。
沈君兰的眼神冷得仿佛能把整个山林都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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