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晨，一辆牛车停在铁匠铺门口，车斗里装着十几个锈迹斑斑的旧铁环，还有几根弯得不成样的铁条。赶车的是邻村的刘老汉，他搓着布满老茧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烨师傅，这些都是俺家攒了十几年的废铁，扔了可惜，看看能不能回炉重造？打成啥都行，能耕地、能砍柴就种。”
韩烨掀开蒙在铁料上的麻袋，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这些铁料锈得厉害，表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能抠下铁锈渣。吴铁匠凑过来看了看，眉头皱成个疙瘩：“这料太次了，杂质多，烧起来费劲，打出来的铁器也不结实。”
刘老汉的脸一下子红了，搓着手：“俺知道这料不好……就是想着，能废物利用总是好的。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刘大爷，您留下吧。”韩烨忽然开口，“我试试，保准给您打出能用的家伙。”
吴铁匠瞪了他一眼，等刘老汉走了，才沉声道：“你知道这有多麻烦？这种老锈铁，得先把锈除干净，烧火时还得反复锻打，逼出里面的杂质，一能出一块好料就不错了。”
“我知道。”韩烨点点头，“可刘大爷家不容易，他儿子去年摔断了腿，家里就靠几亩薄田过活。这些废铁对咱是麻烦，对他却是指望。”
吴铁匠没再什么，转身从墙角翻出个旧铁刷：“除锈得用这个，刷干净了再泡在醋里，能去得更彻底。”
接下来的五，韩烨几乎泡在了这些废铁里。他先用铁刷把铁锈一点点刷掉，刷不掉的就泡在醋缸里，第二捞出来再刷，手上被铁锈染得黑乎乎的，洗都洗不掉。
烧火时，他特意把火候调低，让废铁慢慢受热——温度太高，杂质会和铁粘得更紧。等铁料烧到暗红色，他就捞出来放在铁砧上，用锤一点点敲打，敲出的铁渣像黑泥一样簌簌往下掉。
“这一步疆分层锻打’。”吴铁匠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点两句，“你得顺着铁的纹理敲，把杂质往边缘赶，一层一层地打，才能把好铁留出来。”
韩烨听得认真，手上的锤子也跟着调整力道。第一块铁料被他敲得只剩原来的一半大，却泛出了熟铁特有的银亮色。他举起来对着光看，眼里闪着笑意：“吴叔，您看，成了！”
吴铁匠点点头，嘴角难得带零笑意：“还行，没白费力气。”
五后，刘老汉来取货时，看着铁匠铺门口摆着的十几把镰刀，眼睛都直了。这些镰刀刃口锋利，刀身虽然不算厚实，却透着股结实劲儿，一点看不出是用废铁打的。
“烨师傅，这……这真是用俺那堆破铁打的？”刘老汉拿起一把镰刀，激动得手都抖了。
“是啊，刘大爷。”韩烨笑着，“您试试，好用不？”
刘老汉走到旁边的柴堆前，挥起镰刀割了一下，柴火“咔嚓”就断了，刃口上没留下一点豁口。“好！好！比俺家以前那把新镰刀还好用！”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俺家新收的米，您收下，千万别嫌少。”
韩烨推辞不过，收下了米。看着刘老汉扛着镰刀喜滋滋地离开，他忽然觉得，这五的辛苦值了。
吴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为啥让你学这分层锻打不？”
韩烨摇摇头。
“这世上的铁，就像这世上的人。”吴铁匠指着剩下的铁渣，“看着不起眼，甚至满是‘锈迹’，可只要肯下功夫提纯，总能找到好的部分。你能把废铁打成好镰，将来就能把难事变成好石。”
韩烨看着铁砧上残留的铁屑，忽然明白了——处理棘手的铁料，不仅是在练手艺，更是在练心。心够细，手够稳，再难的事，也能像分层锻打一样，一点点理清楚，一点点做好。
那晚上，他把剩下的铁锈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布袋。他想，等将来手艺更精进了，不定能从铁锈里炼出能用的铁来——就像从看似无望的日子里，炼出希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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