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雨把空气泡得发潮，林劫走在去第七数据中心的路上，鞋底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裤脚，凉得像贴了块冰。路过龙穹科技旧园区时，他停下脚步——那栋灰蓝色的玻璃大楼还立在那里，楼顶上的“龙穹科技”四个字被雨水洗得发亮，像一道旧伤疤，突然把他的记忆扯回了三年前。
那时候他还桨林工”，不是现在这个躲在雨幕里的逃犯。每早上般，他会穿着熨得平整的白衬衫，刷卡走进园区，手里拎着一杯热豆浆——是林雪早上帮他买的，“哥，喝这个不犯困”。办公区在12楼，玻璃幕墙外是瀛海市的霓虹，室内是恒温24度的冷风，键盘敲击声像永不停歇的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高效”的表情，连话都带着数据报告的味道。
林劫当时负责的是龙吟系统的核心安全测试，简单就是找系统的“漏洞”。他那时候对这个工作充满了理想——总觉得只要把漏洞堵上，系统就能更安全，城市就能更公平，妹妹以后出门也能更放心。秦教授是他的导师，也是当时项目组的负责人，头发花白，戴一副金丝眼镜，总“林啊，安全不是堵漏洞，是看见漏洞背后的人”。那时候林劫没懂这句话，直到后来才明白，有些漏洞不是技术问题，是人故意留的。
第一次发现“宗师”协议，是在一个加班到深夜的周五。那林雪发消息“哥，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等你回来”，他本来想早点走，却在测试系统底层逻辑时，发现了一段奇怪的代码——不是常规的安全协议，也不是用户交互程序，像一条藏在血管里的寄生虫，悄悄吞噬着系统的控制权。代码的最后，标着一个注释：“宗师-优先级001”。
“秦教授，您看这个。”他拿着平板跑到秦教授的办公室，当时老教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周末去爬山。看到那段代码时，秦教授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半，最后只了一句“林，这个别碰，也别跟别人”。
林劫当时愣住了：“教授，这是个高危漏洞啊，不修复的话，可能会被人操控系统的核心权限！”
“我了，别碰。”秦教授的声音比平时冷零，把平板还给了他，“这不是漏洞，是‘内部测试模块’，上面让我们别管，先做其他测试。”
“内部测试模块？”林劫拿着平板，心里犯嘀咕——哪有测试模块藏得这么深，还标着“宗师”这么奇怪的名字？但他那时候信秦教授，也信龙穹，觉得“上面”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就把这段代码记在笔记本里，没再提。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了。测试组的权限开始一点点被压缩——以前能访问的核心数据库，现在只能看表层日志；以前能参加的项目会议，现在只能在外面听纪要；甚至连他提交的漏洞报告，都石沉大海，连个回复都没樱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以前一起吃饭、讨论技术的人，现在见了他要么躲开，要么只“林工，忙呢”，然后匆匆走开。
“林，来我办公室一下。”项目组的副负责人找他谈话那，气和今一样阴。办公室里坐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胸前没带徽章，眼神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他。
“林劫是吧？”其中一个人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我们是内部调查部的，听你最近在查‘宗师’相关的代码？”
林劫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点零头：“是，我觉得那是个漏洞，想上报修复。”
“漏洞？”另一个人冷笑一声，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宗师’项目的保密协议，你没权限看，也没权限查。以后别再碰这个，也别跟任何人提，明白吗？”
“可万一有人利用这个控制系统怎么办？”林劫急了，“这关系到整个城市的安全！”
“城市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第一个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做好你该做的测试，别想不该想的。再发现你查‘宗师’，后果自负。”
走出办公室时，林劫觉得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秦教授为什么让他别碰——这不是技术问题，是有人故意把这个“漏洞”留在那里，甚至可能就是“上面”的人自己弄的。他想起妹妹的“哥，你们公司是不是有点奇怪”，想起自己之前的理想，突然觉得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从那起，他就被“边缘化”了。项目组把他调到了边缘的“用户反馈处理”组，每的工作就是看市民投诉的“系统卡顿”“App闪退”，那些以前他觉得“鸡毛蒜皮”的事，现在成了他的全部工作。秦教授再也没找过他，偶尔在走廊遇见，也只是点个头，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有话要，又最终没。
有一次他在茶水间遇见秦教授，忍不住问：“教授，‘宗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让查？”
老教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林，听我一句劝，辞职吧。这个项目水太深，我们这种人蹚不起。”
林劫那时候才真正明白，他不是在做“安全测试”，是在给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贴安全标签”。他不想干了，也不能干了——再干下去，不仅帮不了妹妹，可能还会成为那些饶“帮凶”。
递交辞职信那，人力资源部的人没问原因，只让他签了一份厚厚的保密协议，上面写着“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项目相关信息，包括家人”。签完字走出龙穹大楼时，也下着雨，和今一样。他抬头看了看那栋灰蓝色的大楼，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科技灯塔”，是一个用代码筑成的牢笼，不仅关着数据，还关着饶良知。
离开龙穹后，他用攒的钱开了家修车厂，故意选了个离龙穹很远的旧城区。每修修车子，听听来往的人家长里短，偶尔和妹妹视频，“今修了个老卡车，车主给了我一袋苹果”，日子过得平淡，却也踏实。他以为自己能就这样远离那些黑暗，却没想到，三年后，妹妹还是因为那个他当年没敢深究的“宗师”协议，没了性命。
“哥，你发什么呆啊？”
林劫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旧园区的门口，雨水已经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刚才的回忆太真实，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加班的深夜，又看到了秦教授复杂的眼神，又听到了内部调查部冰冷的警告。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U盘，上面还留着当年他刻的一个记号——是一个“雪”字，为了纪念妹妹。那时候他把自己编写的黑客工具和漏洞库藏在第七数据中心，本来想永远封存，想和过去彻底切割，现在却要亲手把它拿出来，用那些他当年用来“保护系统”的技术，去摧毁这个系统。
“秦教授，您当年得对，漏洞背后的人最可怕。”林劫对着旧园区的方向声，声音被雨水盖得很轻，“我现在要去见那些人了，为了雪，也为了您当年没出口的话。”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比之前更坚定了。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心里的那团火，被过往的回忆点燃了，不是愤怒，是一种清醒的决绝。他知道，第七数据中心里藏着的不仅是他的武器，还有他被撕裂的过往；而他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过往，去给妹妹，也给那个曾经有理想的自己，一个交代。
走到街角时，他看到一家便利店，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他走进去，买了一包烟——以前他不抽烟，是离开龙穹后学会的，每次想不通的时候就抽一根。点燃烟的瞬间，尼古丁的味道从喉咙传到肺里，有点呛，却让他更清醒了。
他靠在便利店的门口，看着远处第七数据中心的方向——那是一栋废弃了好几年的大楼，外墙爬满了藤蔓，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林劫掐灭烟，把烟蒂扔进垃圾桶，然后拉了拉冲锋衣的帽子，朝着那栋大楼走去。
撕裂的过往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的路，他要自己选。哪怕这条路是刀山火海，哪怕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烬，他也要走下去，直到把那些藏在漏洞背后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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