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
沈夫人刚送走姜夫人，转身回屋。目光掠过桌上琳琅满目的礼品，吩咐金巧收拾起来。
姜夫人此来面上是闲来无事走动走动，送些稀奇吃食给沈夫人尝尝鲜，实则是来探沈家对两个孩子婚事的态度。姜夫人如此积极，明上次相看，姜姐是看上老二了。
但是老二对姜姐的看法……
沈砚接连几都未回府，是歇在北镇抚司，见不上面，不知道他对人家姜姐的看法，所以只能搪塞过去。
想来想去，沈夫人觉得这样下去不妥，眼看后就是中秋，别搞得大过节的都不着家。
孟观最近也没来了，不然可以再让他跑一趟北镇抚司。
听管家，上次为了把老二带到护国寺，被打了。这孩子向来机灵，可以是老二的克星，怎么这回……
沈夫人叹了口气，“金巧，备轿。”
正忙着收拾的金巧应了一声，“夫人，您要去哪儿？”
“去孟太医府上……东西先别收拾了，都带上。”
沈夫人想了想，“再去库房里挑几只好参，还有前儿个新得的那几匹云锦，厨房新做的月饼也都带上。”
“对了，云澹呢，去把三姐也叫上。”
金巧：啊？夫人这是去……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着三姐去上门呢。
……
此时的沈家二爷正在诏狱审曹吉祥。
连着几日，曹吉祥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晕死过去数次，可就是不松口。
沈砚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再打也无济于事，可就是憋不住心里的那股邪火。
“沈大人，沈大人……”
有校尉进来，被祁韶拦在甬道入口。眼下关押曹吉祥的监房都是由沈砚的心腹看守，其他人无法靠近。
那人俯在祁韶耳边了一阵便走了。
祁韶进来，停在栅栏外，摸了摸鼻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沈砚打也打累了，把鞭子一扔，喘着气，看一眼祁韶，“怎么了？”
祁韶的眼神意味深长，咳嗽一声，“叶姑娘来了，在衙门口，找你。”
沈砚擦汗的动作一顿，偏过头去，“叶淮西？”
祁韶点头。
“她好好的不待在叶宅，来这儿干什么？又没有需要勘验的。”
祁韶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话怎么的，敢情是忘帘初勘验骸骨，你每起早摸黑，亲自接亲自送了？如今，没有需要勘验的，人家还不能来了？
见沈砚并没有立马要离开，祁韶催他。
“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谁知沈砚反倒坐下了，端起一旁桌案上的茶，好整以暇地喝起来。
怎么越催还越慢了？祁韶刚准备上前拉他起来，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不对劲！
这沈砚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可是巴着人家姑娘，今日反倒是不怎么想见人家的样子？
该不会是……
祁韶想起前两听赵晋起过，沈砚刚去护国寺相看了姜侍郎家的千金，莫不是看上了京中贵女，就要抛弃仵作？
沈砚啊沈砚，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祁韶对沈砚喜新厌旧，拜高踩低的行为很有意见。当即脚下发力，几步到了沈砚跟前。
“沈砚，做人不带像你这样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沈砚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
刚放下茶盅，胳膊已经被祁韶拽住。
“这昭陵的案子，叶姑娘出了多少力，过河拆桥的事儿可不是我兄弟能干出来的……”
沈砚硬是被他给拽了起来，哭笑不得。这又是喜新厌旧，又是过河拆桥，他今要是不出去，这厮指不定还能给自己安上什么罪名。
祁韶压低了声音，俯在沈砚耳边，“别过分了啊，以后还有的是案子要靠叶姑娘。”
嗯？这厮果然现实。
“快去！”祁韶猛地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北镇抚司门口。
叶淮西和莫黎等了有一会儿，才见刚才那个进去通报的校尉出来。
那校尉面带歉意，抱拳道：“让两位姑娘久等了，沈大人请您二位进去。”
两人谢过校尉，跟着他进去。
“叶姑娘，莫姑娘！”
隔着老远距离，祁韶已经迎了上来。
“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们沈大人了？”
他身后，屋里的沈大人没动，正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擦着他的刀，眼皮都不带掀一下。
直到两人走近，沈大人才放下刀，淡淡地问了句，“叶姑娘找我何事？”
莫黎看一眼沈砚，转头去看叶淮西：这人今怎么怪怪的？
叶淮西接了她的目光：不知道，不管他。
莫黎收了目光，心想这可能就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叶淮西：“沈大人，我们今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大人终于掀了掀眼皮，“何事？”
“昭陵的案子如果结了，请沈大人找家属认领骸骨，让亲人带他们回去入土为安。”
这……几具骨头架子而已，有那个必要嘛？
祁韶看向沈砚。
只见刚才还似乎睁不开眼的人，此刻一双眼睛亮的骇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淮西。
“他们虽都是底层苦役，在你们这里身份低微，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亲人，在亲人那里，他们是丈夫，是父亲，也是儿子……请沈大人……”
沈砚打断了她，“所以，你着急找我是为了他们？”
叶淮西点头，“沈大人多日未露面，我怕晚了案子已经结了，就来不及了……”
沈砚的呼吸一滞——原来她等了自己多日。
可等自己多日也只是为了别人。
叶淮西见他半不话，以为这事他不好办，又道：“沈大人若是为难，我可以再去跟宁大人，他……”
“不用找他！”
沈砚的声音陡然抬高。
叶淮西一愣，继而笑了笑，“沈大人能搞定那就再好不过了。”
沈大人站起身，脸上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叶姑娘还有其他事儿吗？”
这……是要赶饶意思？
祁韶朝沈砚连连使眼色：太过分了你！两位姑娘从进来到现在，连口热茶都还没喝呢，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沈砚却权当没看见，“若是没其他事了，就请回吧，我还有公务在身。”
“那就不打搅沈大人了，多谢！”
罢，叶淮西拉了莫黎匆匆走了，那样子真是怕耽误他宝贵的公务时间。
沈砚站在值房门前，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耳边回荡着叶淮西刚才的话，一颗心起伏不定。
她来请他帮忙，她多谢，是为了那些匠役。
叶淮西啊叶淮西，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还未曾得见的？
祁韶送完人回来，看到他失神样子，愤愤地想：沈砚啊沈砚，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儿，现在又恋恋不舍了？知道后悔了？
我看你就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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