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走的时候,看到四下无人,蹑手蹑脚溜到莫黎房门口。
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想着可能没在,于是又溜到厨房,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灶台前忙碌。
和面,揉面,包馅,压模……这姑娘在做点心。
她做的专注,脸上沾上了面粉都浑然不觉。
孟观靠在门框上看得出神。
灶间的炊烟与日光揉在一处,为她忙碌的身影镀了层柔软的毛边。那双能使出精妙剑招的手,此刻正与面团纠缠,力道精准,动作娴熟。
今日明明没有喝酒的孟公子,一颗心却像是被刚出锅的蒸汽熏醉了,有点晕乎。
这女人,执剑时飒沓如流星,握起擀面杖来竟也这般……动人。
纵是孟公子这样的纨绔,此刻也啧啧称奇。
正当他神游外时,莫黎头也没回,清凌凌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进来搭把手,把那边晾凉的枣泥馅给我。”
孟观一惊,险些被门槛绊个趔趄。
“好嘞!”他应声上前,手忙脚乱地去端那碗枣泥,目光却还黏在莫黎侧脸那抹白痕上。
枣泥递过去了,他人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莫黎发现异样。
“怎么了?”
孟公子犹犹豫豫,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沾上面粉了。”
孟公子的手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给莫黎指那个位置。
莫黎停下手上动作,下意识地抬手去擦,谁知手上本就沾着面粉,这一擦反倒沾上了更多……
孟公子看着着急,不由上前一步。
“别动。”
心下紧张,他伸出手,三下五除二,在她脸上呼啦一阵子。动作虽急,力道却下意识放得极轻。
擦干净了,孟公子像完成什么大事般松了口气
莫黎道了声谢,转过身继续干活。
孟公子的手还停在半空,整个人呆愣着,那敲在模具上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
北镇抚司。
宁无风弯腰,恭敬地将手中那叠卷宗呈上。
一名侍立在侧的校尉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随即转身,心翼翼地将卷宗捧到窗边那饶身旁。
那人一身玄色云锦常服,面窗而立,背影如山。虽未出声,却让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威严。
待那人接过卷宗,宁无风躬身开口。
“都督,根据这民间匠头的名册和账目记录,经过与工部和陵寝名册对比,正好多出七人。”
窗边那人身形未动,低沉压抑的声音传来,“这些人手脚都能伸到工部和圣上头上了,宁无风,你怎么打算?”
宁无风略一沉吟:“工部主事曹坤掌工匠名册,钦监监副周琦以冤魂之遮掩,此二人皆为关键。卑职请命密捕二人,深加鞫审。若得口供,幕后主使必现形迹。”
窗边那道身影终于略微一动。
“曹坤……倒是无妨,但那周琦动不得,钦监观星象、定吉凶,眼下陵寝工程正在紧要处,一动他,恐打草惊蛇。”
宁无风眸光一凛:“都督的意思是……”
那人缓缓转身,鬓角虽已染霜,面容却无半分颓唐,整个人精气内敛。
“让他‘病’上一场。你亲自带人去他府上‘探病’,该问的,一样不少。”
“卑职领命。”
……
叶宅。
听到敲门声,莫黎打开门。
一看之下,真恨不得把门给堵上。
“祁大人,你这都快把我们的门槛给踩破了。”
祁韶嘿嘿笑着进了院子。
莫黎在他身后唠叨,“知道你们家沈大人尊贵,可也不至于像你这样隔三差五地就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亏待他了呢。”
祁韶没理会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沈砚的屋子。
莫黎凑到正在院中看书的叶淮西身旁。
“我怎么觉得这俩人有事儿呢。”
叶淮西抬起头,眯眼看了看沈砚的屋子,片刻又埋头去看她的书去了。
……
用过晚膳。
莫黎端着刚做好的糕饼,推开了叶淮西的房门。
“来尝尝,我借鉴周姑娘的手艺,改良的新品种。”
叶淮西笑了笑,这姑娘看来是对面食着迷了。
她拿起一块糕饼送到嘴边,还没咬下去就见莫黎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门外。
“院里,沈大人……”
“沈砚他下床了?那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叶淮西朝门那边看了一眼,门掩着,看不到什么。
“可……看着有些不对。”
叶淮西警觉,”怎么了?“
莫黎没话,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院里,一轮还未圆满的月亮挂在边,满星斗。
那人披着氅衣,一人独坐。
看起来着实有些凄凉。
叶淮西在他身后站了会儿,忽然有点同意莫黎的看法了——这人心里有事儿。犹豫了半响,在自己要过去看看,还是干脆别管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前者。
沈砚竖着耳朵,直到听见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他的一颗心才落地,同时,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仔细听着,脚步声到了近前,他缓缓转身。
“叶姑娘?”
“沈大人……半夜坐在这里是……”
叶淮西一指头顶那轮月亮,“赏月?”
沈砚抬头看了眼,摇头。
“在屋里闷的久了,出来透透气。”
叶淮西:“哦……那不打扰了。”
沈砚:“……等等!”
叶淮西转身,“沈大人……有事儿?”
沈砚牵起嘴角,“来都来了,叶姑娘可否陪我坐会儿?”
叶淮西眼睛一眯,“沈大人可是有事要同我讲?……”
这人做事果然目的性极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
沈砚笑的勉强,“确实……是……有事要同叶姑娘讲。”
坐下半,却未听到对面那人吭声。
“你有事瞒着我。”叶淮西索性来个先发制人。
沈砚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下意识地摇头。
“没,没樱”
叶淮西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昭陵的案子,老让祁韶这么传话,你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还有宁头儿……”
话到一半,沈砚觉出不对了,一抬眼,正看到叶淮西灼灼的目光。
“沈大人,你不经诈。”
沈砚:……原来她早就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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