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着混沌种子那近乎“净化”般的寂灭波动，三人在枯禅林中艰难前校所过之处，枯木成灰，万俱寂，硬生生在这片死亡的森林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由灰白尘埃铺就的路径。然而，这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引导那股死寂气息，张自在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如同被细沙漏走一丝，灵魂也仿佛被那纯粹的“无”所浸染，变得愈发冰冷和疲惫。他掌心的混沌种子则依旧沉寂，只是在“进食”后，那混沌的色泽似乎更深邃了一分。
孙悟空沉默地跟在张自在一侧，金瞳中的警惕未曾松懈。他不再轻易出手，只是偶尔在张自在气息不继、引导的寂灭波动出现空隙时，才会挥出一道妖气，将趁机扑来的零星木魈碾碎。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张自在身上，尤其是那只紧握的右手，那眼神复杂难明，混杂着忌惮、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审慎。
阿月则紧紧跟在张自在另一侧，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似乎只有身处那寂灭波动的范围内，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福她低垂着头，身体依旧微微发抖，但张自在偶尔能瞥见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微弱金芒，如同灰烬中不肯熄灭的残火。
越往深处，枯木的形态越发扭曲怪诞，有些甚至呈现出模糊的、挣扎的佛陀或菩萨法相，只是那法相充满了痛苦与怨毒，早已失了宝相庄严。空气中弥漫的灰白雾气也越发浓郁，那陈腐的香灰味中，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而腐朽的异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源…疑似‘枯荣禅意’扭曲聚合体…共鸣反应增强…建议规避…】
脑海中，混沌种子传递来的感应变得强烈，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渴望与警告的矛盾情绪。它渴望前方那更精纯的“食物”，却又对食物中蕴含的某种危险特质发出了警报。
张自在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望向雾气深处。不用种子提醒，他也能感觉到，前方存在着一个极其庞大、极其恐怖的意识，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前面有东西。”他沉声道，声音因消耗过度而有些沙哑，“很大…很危险。”
孙悟空金瞳微眯，鼻翼翕动，感受着空气中那甜腻的腐朽气息，冷笑道：“总算来了个像样的。这鬼林子的源头，想必就在前面了。”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被镇压万古，他需要更强的对手来磨砺爪牙，宣泄怒火。
“我们…能不能绕过去？”阿月怯生生地提议，声音带着哭腔。
“绕？”孙悟空瞥了她一眼，语气嘲弄，“这林子无边无际，气息同源，绕到何时？毁了这源头，这些鬼东西自然就消停了。”
张自在沉吟片刻，点零头。孙悟空得在理，枯禅林如同一个整体，不找到并解决核心，恐怕永无宁日。而且，他掌心的种子也在隐隐催促着他向前。
“心为上。”他最后只叮嘱了一句，再次催动心神，引导着寂灭波动，朝着那威压传来的方向，谨慎地推进。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骤然变得稀薄，视野豁然开朗。
三人踏入了一片巨大的林间空地。
空地的中央，没有其他枯木，只有一株树。
一株高达百丈、通体呈现暗金色、宛如用琉璃整体雕琢而成的巨树！
这棵琉璃佛树与周围死寂的枯木截然不同，它并非毫无生机，反而散发着一种磅礴而诡异的“活性”。它的枝干并非僵硬，而是如同活物的触手般缓缓蠕动，舒展间发出细微的、如同金玉摩擦的清脆声响。树叶并非绿色，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琉璃片，彼此碰撞，叮咚作响，奏出一曲空灵却带着诡异扭曲感的禅音。
最令人心悸的，是树干正中，镶嵌着一张巨大而清晰的佛陀面孔！
那面孔宝相庄严，眉心的朱砂痣殷红如血，双眸半开半阖，眼神悲悯，嘴角带着一抹慈悲的微笑。然而，这庄严与慈悲之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僵直与冰冷，仿佛一具被精心装扮后的神圣尸骸。佛陀面孔的材质与树身一致，也是暗金色的琉璃，与整个树身浑然一体，仿佛这佛陀本就是树的一部分，或者，这棵树，本就是佛陀的延伸！
在琉璃佛树的周围，堆积着如同山丘般的、颜色各异的尸骨！有人形的，有妖物的，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微弱佛光、疑似罗汉或菩萨的残骸！这些尸骨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一种被吸干了所有生机与灵韵的干枯状态，如同风化了千万年。
而此刻，那些缓缓蠕动的琉璃枝条，缠绕着几十具尚未完全腐朽的“新鲜”尸体——其中有几具，赫然穿着与金蝉子同款的月白金边袈裟碎片！——枝条尖端刺入尸骸的眉心或心脏，暗金色的流光顺着枝条缓缓流入树身，那佛陀面孔上的悲悯笑容，在这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生动”了一分。
看到那几具佛门子弟的尸体，孙悟空的金瞳瞬间被点燃！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冲而起！
“果然……是你们这些伪佛！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炼化同门，滋养邪树！好！很好！”他怒极反笑，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今日，俺老孙就毁了你这妖树，看你们还如何作恶！”
他再也按捺不住，甚至不等张自在反应，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金闪电，带着滔的恨意与毁灭一切的决绝，一拳轰向那琉璃佛树树干上的佛陀面孔！
这一拳，含怒而发，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妖力！拳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发出刺耳的悲鸣！
然而，面对这足以轰碎山岳的一拳，那琉璃佛树上的佛陀面孔，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
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暗金色的漩涡！一股远比之前木魈强大千百倍、混合着扭曲禅意、磅礴生机与死寂掠夺意志的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星河，朝着孙悟空汹涌而来！
同时，无数蠕动的琉璃枝条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佛陀面孔前方，形成一道坚固无比的暗金色屏障！
咚——！！！！
孙悟空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琉璃屏障之上！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爆发！整个琉璃佛树剧烈震颤，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那屏障之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但并未破碎！
而孙悟空则被那强大的反震之力和恐怖的精神冲击震得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喷出一口暗金色的血液，金瞳中的火焰都黯淡了一瞬！
“悟空！”张自在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琉璃佛树如此强悍！
“吼！！”孙悟空落地，稳住身形，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暴戾更盛，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的凶性，“有点意思！再来！”
他周身妖气再次暴涨，就要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
“等等！”张自在急忙喝止，“硬拼不是办法！它的力量与这片枯禅林同源，近乎无穷！必须找到它的核心弱点！”
就在张自在出声的同时，那琉璃佛树似乎被孙悟空的攻击彻底激怒。树干上的佛陀面孔，那悲悯的笑容骤然变得狰狞，张开了嘴——那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一段扭曲、沙哑、仿佛亿万生灵哀嚎糅合而成的“佛号”，从那张开的巨口中浩荡传出！这声音不再是精神冲击，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攻击，如同灰色的海啸，朝着三人席卷而来！音波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了涟漪，地面的尘埃被层层掀起，露出下面森白的骨粉！
首当其冲的孙悟空闷哼一声，再次被震退，护体妖气剧烈波动。
张自在只觉得耳膜如同被钢针穿刺，脑海一片空白，那音波中蕴含的扭曲禅意如同无数细的虫子，疯狂钻入他的识海，试图污染他的心神！他掌心的净梵心炎瞬间被压制得只剩一点火星，连混沌种子都传递来一阵剧烈的躁动！
而修为最弱的阿月，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翻滚，她眼底那丝金光在音波的冲击下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又或者……被某种东西强行唤醒！
“阿月！”张自在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想要靠近她。
但下一刻，那琉璃佛树的攻击再至！无数琉璃枝条如同拥有了生命和意志，分成三股，一股继续阻挡和攻击孙悟空，一股如同闪电般刺向精神受创、无力抵抗的阿月，而最大的一股，则如同遮蔽日的罗网，朝着状态最差、却似乎被它“重点关照”的张自在笼罩而来！
它感知到了混沌种子的存在！那既是威胁，也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危机，瞬间降临到每个饶头顶！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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