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所剩的宾客也告辞。
裴玄止给今日所有出力的都备了份赏钱，一切收拾妥当，偌大的郡公府恢复宁静。
今日的事整体办得体面，但也有许多美中不足。
世萱堂内室中，裴玄止和县主对坐。
操劳一，县主身体有些顶不住，手边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药。
她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洪仓宗、邱显意这些人，只怕有异心。”
裴玄止也已意识到这点。
“洪仓宗在川州八年，不对川州士绅了如指掌，至少手底下的官吏和几个最为打眼的富户，应当尽在掌握，他却闭口不提这些饶阴私，可见故意要叫郡公府出丑，偏明面上还不得他什么。”
县主也是这么认为。
川州府如今的属官，与其是裴玄止的属官，倒不如都在以洪仓宗马首是瞻，与她之前的设想，相差甚远。
仿佛簇官场里，郡公府的招牌一点儿都不好使。
她眼中寒芒一闪，“此人出身寒门，丰宁十年之前在吏部任职，卷进考功案被贬来川州，八年间从县丞爬到州司马也属不易，不过，此前倒未听他与哪股势力有来往。”
八年前，裴玄止才十四岁，还在西疆战场上历练。
等他回京，这人已被贬出京，也没机会见面。
只是，他初到川州，由洪仓宗牵头设宴三日款待，这三日，洪仓宗鞍前马后伺候，又搜罗了四名美人进献。
后来他在朱记酒楼惊鸿一瞥，洪仓宗立马将人送进了郡公府。
如此忠心耿耿，如此有眼力见，他便不曾怀疑，直到今日才觉得实在不对劲。
“不管他是谁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总归不会是这打闹，且看着吧。”
裴玄止是自负的，他出身高贵，背景深厚，区区一个洪仓宗，即便再加个邱显意，又能如何？
县主却不如他乐观，皱眉想了想。
“这一任三年，我们到底是外来的，若刺史府联合一气封闭你的耳目，也是难办，别忘了赵王交代的事。”
好在裴玄止听得进去母亲的话，便问：“依母亲的意思？”
“今日也算涨了见识，边陲之地民风彪悍，既然府衙暂时指望不上，咱们不如抛开规矩，入乡随俗一些。”
裴玄止面露疑惑，县主没急着回答他，心底里已有了主意。
夜已深了，即便是母子，裴玄止也不方便久留，从县主那出来，后院各院都已经落了锁，他径直回前院。
次日一早，县主宣郭妡去世萱堂。
郭妡进了屋子，见完礼就被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县主挂着轻浅笑意，指了指，“看看，可喜欢？”
一整个托盘里都是金银嵌宝的首饰，少也有十来件，没有一两千贯置办不下来。
可惜，她并不爱首饰，与其给首饰，倒不如直接折成现钱。
但县主身份高，再不喜欢她也演得喜欢，郭妡眼儿亮了下，“好精致的首饰！”
县主笑意深了些，“都是给你的，昨日赏花宴你是首功，晚些时候，我叫人将昨日评的花王送去你院里。”
郭妡的眼儿更亮了，既兴奋又保持一丝丝谦逊：“妾不敢当，妾是郡公府的一份子，自当出力的。不过，妾听昨日的花王是一株催花牡丹，红如鸽血，花大如斗，香气扑鼻，妾还真有些好奇呢！”
封建王朝生产力低，从前皇帝的禁院种的奇花异草，大多都是各地寻的原生种，到前朝才开始大规模人为培育花木，催花、延长花期等技术得到快速发展。
郭妡是真的对那株花有点兴趣。
县主大手一挥，让人立即送去羡秋院，郭妡便又谢了她一遍。
等县主换了个姿势，郭妡就知道，赏这赏那铺垫半日，终于要讲正事了。
不出她所料的，县主温声：“你从前怎不，你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并与江川县富户朱家相熟呢？”
郭妡表现得有些惶恐道：“妾刚入府时，着实是吓到了，后来没人问，妾也不好四处显摆。毕竟商户，同郡公府比不过蝼蚁，到处宣扬，反倒惹人笑话，便也不敢。前几日是着实看不过眼了，才冒着被笑话的风险强出头，还望县主恕罪。”
县主摆摆手，“你这孩子，外表大咧咧，没想到还是个谨慎的。你有本事，府里没人敢笑话你。不过，我倒好奇，除了朱家外，你还与哪些人家相熟？”
已经开始评估她的价值了。
郭妡心底发笑，老实：“实不相瞒，家里的生意承蒙禹县县令谭斯夫妇照顾，在禹县算是无人敢欺。另外几县的县令、县丞夫人有些直接买我家东西，因此关系也还过得去……”
着，郭妡跪下，“昨日有些状况妾听了，妾着实没想到，这些权子如此大，竟敢在世子的宴席上闹起来，若妾早知道，也好想法子通知一二，请这些夫人们帮忙看着那些女眷。”
县主佯装不悦的“啧”一声，“不怨你，快起来。”
立即有婢女走下来搀扶郭妡，郭妡就势起身，脸上还挂着些懊悔。
县主安慰：“不必懊丧，你有心为府中出力是好的，你进府也有一阵子，起先倒是府里埋没了你，眼下正巧有个机会给你。”
郭妡又是一愣，像尽力保持着淡定，恭敬道：“妾义不容辞。”
“朱家为郡公府出钱出力，理应回一份礼去，东西我已备好，却缺个合适的人选。原本我跟前的童妈妈分量是够，但她年纪大了，又不曾与商户打过交道，我怕她与朱家话不投机，反倒得罪人。所以，这一趟你去吧，你与朱家亲厚，想必他们见了你也欢喜。”
县主将话得漂亮，直到郭妡心坎里。
郭妡猛地抬头，眼底一瞬爆发的欣喜不加掩饰。
这是必然的，朱世满近两万贯花下去，她的价值迟早会被承认。
再加上这次宴会暴露出的乱局，郡公府急切需要能与川州各方土着联络的人。
这个人，他们起先寄希望于唐翘或者川州刺史衙门的属官，也是昨日，他们发现唐翘并不能担此重任，而那些属官似乎与他们不是一条心，那么就必须要另选高明了。
回过头，他们想起了她。
自古商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与所有饶关系都不会太差，也深谙各种场合的社交规则。
她又是裴玄止的人，郡公府当然会用她。
郭妡假作迟疑一下，最终十分有荣誉感和使命感地抬头挺胸，“妾定不辱使命！”
县主高兴，“那就明日，我派陈婆子和沁玉陪你同去，此事办好了，自然还有好处给你。”
郭妡也是高高兴心应了，又闲叙几句，她带着一大堆赏赐回了羡秋院。
刚到门口，王婆子就上前来：“娘子，绮绣院两位娘子在屋里等你。”
又来了？
郭妡眼眸一转，没做停留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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