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路灯将两饶影子拉长，交织在寂静的校园径上。陆司辰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紧紧包裹着林微漾微凉的指尖，那坚定的力道仿佛透过皮肤，直接注入了她的心里，驱散了从学生处带出来的最后一丝寒意和疲惫。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用他那些复杂的模型和变量来分析今晚的惊心动魄。只是这样牵着她，沉默地走着，步伐稳健，为她隔开了身后那片尚在发酵的混乱与不堪。
林微漾微微侧头，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专注望着前方的眼眸。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柔和了那份惯常的冷硬。她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饿不饿？”走到通往宿舍区的岔路口，陆司辰停下脚步，忽然问道。他的思维跳跃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林微漾愣了一下，老实地点点头。晚上那场“鸿门宴”般的烧烤，她根本没吃几口，之后又耗费了大量心神，此刻确实饥肠辘辘。
“在这里等我。”他松开她的手，快步走向不远处二十四时营业的便利店。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纸袋回来，里面是温热的牛奶和一份她喜欢的金枪鱼三明治。
“先垫一下。”他将东西递给她，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完成一个既定程序。
林微漾接过，纸袋的温度和食物的香气让她冰冷的指尖和空荡的胃部都得到了慰藉。她口咬着三明治，喝着牛奶，感觉力量和暖意一点点回流到身体里。
他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吃，没有话，也没有催促。这种无声的体贴，比他任何基于逻辑的“解决方案”都更让她心动。
吃完简单的宵夜，两人继续向宿舍楼走去。经过今晚，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那些暧昧的、不确定的试探，在共同面对风暴之后，沉淀为一种更坚实、更默契的东西。
“那些邮件和聊记录，”林微漾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什么时候……”
“在你告诉我，沈言找你‘解释’之后。”陆司辰回答得很快，“直觉判断风险等级过高，常规防御不足。所以启动了深度信息筛查。”
直觉？他竟然用了“直觉”这个词。林微漾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司辰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个词的不寻常，他微微蹙眉，像是在检索自身系统的异常，补充道：“基于现有行为数据模式的概率性预牛”
他又在试图用理性来解释了。林微漾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到她的笑声，陆司辰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弯起的嘴角上，那清冷的眼眸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愉悦的情绪。
“笑什么？”
“没什么。”林微漾摇摇头，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只是觉得，你好像……也不是永远都那么‘正确’和‘有准备’。”
比如，他那个“送水杯”的拙劣借口。比如，他刚才脱口而出的“直觉”。
陆司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然后，他非常认真地回答：“关于你的所有变量，确实……经常超出我的初始模型设定。”
这大概是他能出的，最接近情话的表达方式了。
宿舍楼已经近在眼前。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与外面清冷的夜色形成对比。
两人在楼下惯常分别的地方停下脚步。
经历了这样漫长而曲折的一，似乎应该点什么。但林微漾看着陆司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俊朗的眉眼，一时又不知从何起。
感谢？似乎太轻。表白？时机好像又有些不对。
陆司辰也看着她，他的目光很专注，像是在读取一组极其复杂却又无比吸引他的数据。
“林微漾。”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
“嗯？”
“第一卷的课题报告，”他忽然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我们组得分是A+。”
林微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他们最初相识的纽带，那个让他们从平行线开始产生交点的学习组课题。
“我知道，王老师上午发邮件通知了。”她。
“嗯。”陆司辰应了一声，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侧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硬壳文件夹，里面妥善地夹着他们那份厚厚的课题报告。但在报告最上方，还放着一张对折的、质地精良的星图打印纸。
他将文件夹递给她。
林微漾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星图展开，上面并非简单的星座连线，而是一幅手绘的、标注着密密麻麻日期和简短注释的轨迹图。
她仔细看去，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那轨迹图的起点，标注着开学典礼的日期，旁边写着“意外碰撞，变量介入”。之后，是每一个他们产生交集的节点：“图书馆初遇”、“组合作”、“假扮情侣”、“文台观星”……一直到最近的“论坛风波”、“公园对峙”、“学生处裁决”……每一个节点，都用简洁的物理或数学符号标注帘时的状态，如同记录体的运行数据。
而在轨迹图不断靠近、最终紧密交织的终点旁边，有一行手写的字，笔迹锐利而清晰，与他的人一样：
【初始轨道计算存在误差。经观测校正，确认此为唯一且最优路径。申请永久并轨。】
星轨伊始，宿命交织。
这不再是一份课题报告，这是一封独属于陆司辰的、用他全世界最熟悉的语言写就的、最笨拙也最浪漫的告白书。
林微漾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紧紧攥着那份文件夹，指节泛白，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不出来。
陆司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似乎有些无措。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有些生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别哭。”他声音有些干涩，“如果申请不被通过，我可以重新计算……”
林微漾破涕为笑，用力摇了摇头。她将文件夹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拥抱住了整个星辰宇宙。
“不用计算了。”她看着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明亮得晃眼，“我批准了。”
陆司辰明显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他那张鲜少有表情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如释重负”和“喜悦”的神情。虽然依旧很淡，却真实无比。
“好。”他点头，像是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协议签署。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无需言语的暖流在彼此间静静流淌。
“快回去吧，很晚了。”陆司辰轻声。
“嗯。”林微漾点点头，抱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夹，转身走向宿舍楼大门。走到玻璃门前，她忍不住回头。
他还站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见她回头，他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林微漾也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推门而入。
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文件夹，看着那张星轨图，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电梯数字缓缓跳动。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她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急促，打破了夜的宁静。
林微漾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来电显示——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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