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当这个结论与我母亲设定的底层路径产生冲突时，我的核心处理单元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这种非逻辑的扰动，我无法定义，也无法消除。”
陆司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挫败的茫然。夕阳的残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将那抹痛苦映照得无比清晰。
林微漾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乱与挣扎，之前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在这一刻，忽然都化作了汹涌的心疼。
他运算了三，得出的理性结论依旧坚定地选择她。困扰他的，并非她本身，而是那份根植于他成长过程症与他理性判断背道而驰的、来自母亲的“底层路径”所带来的巨大内耗。
他不是在犹豫，他是在“痛苦”。
林微漾在他身边轻轻坐下，香樟树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没有立刻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看着边那抹橘红色一点点被墨蓝吞噬。
“陆司辰，”她轻声开口，声音像晚风一样柔和，“你听过‘认知失调’吗？”
陆司辰缓缓转过头，带着一丝疑惑看向她。
“当一个人同时持有两种在心理上不一致的认知时，比如你的理性告诉你‘A是正确的’，但你长期接受的教导或情感依赖却让你觉得‘非A才是正确的’，就会产生一种紧张不适的状态，这就是认知失调。”林微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着，“你现在的‘排斥反应’，或许就是这种失调的表现。”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不是逻辑问题，是心理现实。你母亲为你设定的路径，是你过去十几年认知结构的一部分。现在，因为你发现了新的、对你而言更重要的‘最大值’，这部分旧结构受到了冲击。感到混乱和痛苦，是正常的，甚至是……健康的。这明你在成长，在打破边界。”
陆司辰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消化这个全新的、用于解释自身状态的心理学概念。他习惯于处理客观世界的逻辑，却第一次被引导着审视自己内心的战场。
“健康的……混乱？”他低声重复，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矛盾性。
“嗯。”林微漾点点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就像宇宙不是一开始就秩序井然的，它源于一场大爆炸的混沌。新的秩序，总是在旧的平衡被打破后建立起来。”
夜色渐渐弥漫开来，路灯次第亮起，在香樟树下投下温暖的光晕。
陆司辰沉默了许久，久到林微漾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终于抬起头，望向夜空中最早出现的几颗星星，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做的，不是消除这种‘扰动’，而是……重建新的认知结构。一个包含‘林微漾’这个关键变量的、更优化的结构。”
“这可能需要时间，也可能……会很不容易。”林微漾看着他，诚实地道。她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根深蒂固的旧路径抗争，绝非易事。
“我知道。”陆司辰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路灯的光线在他眼中点亮了细碎的星子，“但根据现有的所有数据，这个重建过程的预期收益，远大于维持旧结构的稳定性。”
他又回到了数据，但这一次，林微漾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一种超越数据的、名为“勇气”的东西。
他看着她，忽然朝她伸出了手。动作有些缓慢，带着试探的意味。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林微漾的心跳蓦地加速。她看着那只悬在两人之间、象征着某种跨越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但在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时，那微凉迅速被暖意覆盖，他的手指微微收拢，将她的手稳妥地包裹住。
这是一个笨拙的、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牵手。却仿佛一个无声的契约。
“我无法预知重建过程的所有变量和风险，”陆司辰握着她的手，目光专注而认真，像是在进行一项庄重的宣告，“但我请求授权，将你作为我新认知系统的……永久协作者。”
永久协作者。
林微漾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酸涩而甜蜜的暖流冲撞着她的心扉。她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孤注一掷的坚定，感觉自己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尖传递着温度和力量。
就在这时，陆司辰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起来，打破了这静谧而珍贵的时刻。他微微蹙眉，并没有立刻去接。
震动持续着，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
林微漾轻轻抽回手，低声道：“你先接电话吧。”
陆司辰看了她一眼，这才拿出手机。当他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脸色微微一变。
是周教授。体物理系那位德高望重、对他寄予厚望的院士。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羚话：“周教授。”
电话那头传来周教授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的声音：“司辰啊，现在方便话吗？关于下个月论坛的选题，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聊聊。另外……”
周教授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你母亲下午来找过我，谈了一些关于你近期状态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当面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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