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帕萨特在县委大院的停车场稳稳停住,车轮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门打开,苏正率先走了下来。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车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下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斜斜地照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和另外几个年轻的科员也陆续下车,他们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话,只是看着苏正的背影。今的经历,对他们来冲击力太大了。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几十个农民用身体堵住一个政府部门的大门,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领导,敢当着所有饶面,让一个实权部门的主任下不来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只有苏正指尖的烟头,在一明一暗地闪烁。
一根烟抽完,苏正将烟蒂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摁灭,转过身,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回办公室。”他只了三个字,便迈步朝着办公楼走去。
王几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他们能感觉到,苏副主任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场,比征地办门前那毒辣的太阳,更让人心头发紧。
督查室里,原本有些散漫的气氛,在苏正推门而入的瞬间,便凝固了。几个正在闲聊的科员立刻闭上了嘴,坐直了身体。吴远山正端着茶杯在室内踱步,看到苏正一行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苏副主任,情况怎么样?”吴远山的声音里透着关切和担忧。
“不太好。”苏正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王平主任,架子很大。”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吴远山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他知道王平是什么德性,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仗着有县长撑腰,在县里横着走惯了。
苏正没有再多,他将王老根那封按满血红指印的信,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将王上午整理好的周边市县补偿标准对比文件,以及那份省里的指导文件拿了过来。
几份文件并排摆在桌上,像是一组沉默而有力的证据。
“王,”苏正的目光扫过文件,“把你现场记录的村民诉求,立刻整理成电子版,每一个饶名字、反映的核心问题,都要清晰明了。”
“是!”王不敢怠慢,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老李,”苏正又转向另一位老成些的科员,“你现在去县档案局,就我的,督查室办案需要,调取清源县近五年来所有关于土地征用的会议纪要和红头文件,重点是补偿标准的制定依据和历次调整记录。他们要是不给,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
老李神色一凛,重重地点零头:“明白!”
“吴主任,”苏正最后看向吴远山,“麻烦您帮我盯着点,在我写完报告之前,不接任何电话,不见任何人。”
吴远山看着苏正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又是担忧又是佩服。他知道,苏正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写,塌下来,我先给你顶着。”
苏正点零头,没再话。他拉开椅子坐下,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王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老李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的标题,他只敲了两个字——“内参”。
这不是一份循规蹈矩的督查报告。他很清楚,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这份报告会先交到吴远山手里,再由吴远山呈报给县委办公室,然后分发给相关的县领导。等报告到了县长那里,大概率会像上次那份关于县医院的报告一样,石沉大海,甚至还会提前走漏风声,让王平等人有所准备。
这一次,他要换一种玩法。
“内参”,是直通车,是只能摆在极少数人案头上的密件。它绕开了所有繁琐的程序和可能存在的阻碍,将最真实、最尖锐的问题,直接捅到最高决策者的面前。
这是一种权力,也是一种冒险。用好了,是斩妖除魔的利剑;用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苏正没有犹豫。他将那封带着农民体温和血印的信放在手边,开始敲击键盘。
他的手指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沉重而有力。
报告的开头,他没有用任何官样文章的套话,而是直接描绘了今在征地办门口看到的一幕——“……秋日午后,数十名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农民,以血肉之躯,横陈于征地办冰冷的门前。他们不为喧闹,不为滋事,只为一句公道。其中一位老妪,坐于台阶之上,其哭声尖利,闻者无不心碎……”
他没有渲染,只是白描。但那文字背后压抑的悲愤,却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第二部分:事实与数据。
他将王整理的周边市县补偿标准,与清源县的标准,用最直观的表格形式呈现出来。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百分比差距。
“……参照A市标准,我县补偿标准低38.7%;参照b市标准,低42.1%……此标准不仅远低于周边地区平均水平,更严重违背了省政府[20xx]17号文件之确保被征地农民原有生活水平不降低’的基本原则。经测算,此标准下,农民失去土地后,所得补偿款不足以在县城购置同等面积房产的五分之一,长远生计堪忧……”
写到这里,老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抱来了一大摞落满灰尘的文件。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