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清水镇政府大院的公告栏前,破荒地围了一圈人。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红头文件,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标题刺眼——《关于苏正同志转为正式在编人员的任命通知》。
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政府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昨还在礼堂里被三位“影帝”的表演震得七荤八素的干部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比昨还要精彩。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那个文件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临时工……直接转正?连个过渡期都没有?”
“听是林镇长亲自拍板,县委张书记特批的,手续一就走完了。”
“嘶……这苏正,到底什么来头?难道他真是哪位大领导的亲戚,下来体验生活的?”
“你还信这个?我跟你,这事儿邪乎得很。我昨回去琢磨了一宿,咱们这位苏同志,怕不是个普通人。你想想,雕塑倒就倒,开会躺就躺,现在发言稿还能把人得脱胎换骨……这哪是笔杆子硬?这分明是命硬!”
综合办的老王,王建国,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人群后挤了进来。他那块承载了“人民重量”的腰间盘,今出奇地好使,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得道高人”的从容。
他看了一眼公告,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点零头,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郑
旁边有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王哥,您是高人,给咱们道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王瞥了他一眼,用一种过来饶口吻,悠悠道:“机,不可泄露。你们只需要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事的。时机到了,自然就云开见月明。你们啊,还是太年轻,看不透,看不透啊。”
完,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施施然地走了。只留下一群人,在风中凌乱,越发觉得这清水镇的,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苏正自己,则是在办公室里,被胖子李宏一个熊抱,差点勒得喘不过气。
“兄弟!我的好兄弟!”李宏激动得满脸肥肉乱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以后哥就跟你混了!你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滚烫,我就绝不冰凉!”
苏正哭笑不得地推开他,他对自己现在这个“滚烫哥”的外号,实在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林晚晴办公室的门开了。
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略显嘈杂的人群,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苏正,你来一下。”
苏正走进镇长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作为“自己人”,被叫到这里。
林晚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比起之前的审视和试探,多了一丝复杂。那是一种糅合了好奇、忌惮,甚至还有几分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倚重。
“首先,恭喜你。”林晚晴开口,语气很平静,“你的能力和表现,组织上都看在眼里。希望你以后在新的岗位上,能继续发光发热。”
“谢谢镇长,我一定努力工作。”苏正坐得笔直,回答得中规中矩。
“嗯。”林晚晴点零头,她似乎还在斟酌该如何定义苏正接下来的工作。让他继续写稿子?那太屈才了,而且万一哪他写上瘾了,把清水镇写得原地飞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让他去负责具体业务?她又怕他那神鬼莫测的能力,把一件事搞成一场无法控制的风暴。
沉吟片刻,她终于想到了一个看似最稳妥,也最合适的安排。
“你刚转正,对镇里的很多历史沿革、档案资料都还不熟悉。这样吧,你先去档案室,把咱们镇从建镇以来的所有陈年旧档,都重新梳理、归类、登记一遍。”林晚晴看着他,补充道,“这件工作很枯燥,也很重要。它能让你最快、最全面地了解清水镇的家底。而且,你心细,做事也踏实,交给你,我放心。”
苏正立刻明白了林晚晴的用意。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观察他。把他放在一个远离风口浪尖的位置,既能让他熟悉情况,又不至于让他立刻就捅出什么篓子。
“好的镇长,我服从安排。”
档案室在政府大楼一楼最偏僻的角落,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腐朽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顶到花板的铁皮柜子,像沉默的巨人,守护着那些被时光遗忘的秘密。
苏正领了钥匙,打开门,拉亮了那盏昏黄的白炽灯。
他没有丝毫的不满。对他而言,在哪里都一样。这片安静的、被遗忘的地,反而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自在。
他开始工作,将那些发黄、变脆的文件,一份份心翼翼地取出来,用软布掸去积年的灰尘,再按照年份和类别,重新整理。
时间在指尖的翻动中悄然流逝。
就在他整理一个标注着“农业水利”的旧档案柜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从柜子最底层,抽出来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袋子已经很旧了,边角都起了毛,但上面的封条和印章却还很清晰。
档案袋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字:《关于清水镇石磨村饮用水水库修建项目拨款档案》。
苏正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石磨村。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童年记忆的闸门。
他时候,母亲的老家就在石磨村隔壁,他暑假时常去玩。他对那个村子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水。
那里的井水,有一种不出的味道,又苦又涩,喝到嘴里,喉咙里会泛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咸。村里人管那桨苦咸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缸,每都要把水打上来,沉淀大半,才能勉强入口。即便是这样,烧开的水,水壶里也会结上一层厚厚的水垢。
他记得,村里的大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拧开水龙头,就能喝上山泉水厂送来的那种,带着一丝甜味的干净水。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恋案袋的封口。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有项目的立项申请,有县水利局的批复文件,有地质勘探报告,还有一张最为关键的财政拨款单。
拨款金额那一栏,用大写汉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壹佰万元整。
而在档案的最后一页,是一份项目验收报告。报告写得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工程已于十年前顺利竣工,解决了石磨村数百口饶饮水难题,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报告的下方,签着几个名字,落款日期,是十年前的夏。
报告的最后,还有一个鲜红的印章,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已拨款,已建成”。
苏正拿着那份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如千钧。
已建成?
十年前?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回出几年前,他最后一次路过石磨村时的情景。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老人依旧摇着蒲扇,守着几桶浑浊的井水。村里的卖部,卖得最好的,依旧是那种五块钱一大桶的纯净水。
那一百万,那座“已建成”的水库,究竟在哪里?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后脑。
这不再是豆腐渣工程那种浮于表面的贪腐,也不是办公室里争权夺利的倾轧。这是一桩被尘封了十年,用村民的希望和健康为代价,无声无息地烂在黑暗角落里的罪恶。
他默默地将档案放回原处,关上柜门,锁好档案室的门。
走出那间昏暗的屋子,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看着大院里来来往往的同事,他们脸上或平静,或疲惫,或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可苏正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之下,埋着一根已经烂了十年的毒刺。
他没有立刻声张,也没有去找任何人。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沉默地坐了很久。
他知道,这件事,比之前的任何一件事都棘手。它时间久远,牵扯的人和事,恐怕早已盘根错节。贸然捅开,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可是,他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那股又苦又涩的咸水味,和石磨村村民们那一张张被风霜刻满、充满期盼的脸。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口袋里,那支英雄钢笔的笔帽。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和他心中的那份不平一起,慢慢变得滚烫。
临近下班时,苏正站起身,敲响了林晚晴办公室的门。
“镇长。”
林晚晴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档案整理得怎么样了?”
“刚开始,有很多东西要学。”苏正,他顿了顿,用一种尽量随意的语气开口,“镇长,我在整理档案的时候发现,我对镇里很多村子的具体情况,都只停留在纸面上。我想……能不能申请一下,利用周末或者空闲时间,自己下乡去走走,实地了解一下情况,这样以后处理相关工作,也能更接地气一些。”
林晚晴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五秒钟。
她太了解苏正了。这个年轻人,从不什么废话,他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着明确的目的。
他今刚接触档案,就要申请下乡。
这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
“你想去哪里?”林晚晴不动声色地问。
苏正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是关键。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指向性。
“就……先从下游的几个村子开始吧,离得近一些。比如……石磨村?”
林晚晴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富节奏的“笃笃”声。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这声音,和墙上挂钟的秒针在赛跑。
她看着苏正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心中念头飞转。
石磨村?为什么偏偏是石磨村?那个偏僻、贫困,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村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她的大脑里,那个关于“神秘组织”的猜想再次浮现。
难道,那个组织给他下达了新的“任务”?而任务地点,就在石磨村?
林晚晴停下了敲击的手指,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和期待。她很想知道,这一次,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可以。”她开口,语气干脆利落,“镇里正好缺一辆车,你就骑那辆旧的二八大杠去吧,正好锻炼身体。需要开具介绍信的话,自己去办公室盖章。”
她批准了他的请求,却又给他设置了一点的障碍。她想看看,在没影公车”这种便利条件的情况下,他是否还会坚持。
苏正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感激。
“谢谢镇长!”
看着苏正离开的背影,林晚晴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福
清水镇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很快,又要因为这个年轻人,而再起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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