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指尖划过《百草经》泛黄的纸页,目光却黏在方才瞥见的古籍残句上——“青云后山,禁地封印,血祭引妖,太阴为钥”。这十六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心头,和老鬼那句“血影教的手已伸进宗门”、苏晴失踪的谜团缠在一起,拧成一团剪不断的阴霾。
“咳。”
周明长老的咳嗽声从外间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提醒。云尘抬眼,见老人正捏着一枚炼废的清心丹,眉头皱得不是因为丹药,而是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担忧,像在“有些事,知道得太早不是好事”。
“今日的药渣分拣完了?”周明将废丹丢进药渣桶,声音压得很低,“后山禁地的禁制近日异动,宗里下了死令,弟子不得靠近半步。你年纪轻,好奇心重,但那地方是青云宗的禁忌,进去的人,就没活着出来的。”
云尘心头一动——周明分明是知道他翻了那本禁书。他压下翻涌的思绪,躬身应道:“弟子省得,多谢长老提醒,这就处理完剩余的药渣回听风院。”
药渣堆在丹药房西侧的偏房,大多是低阶药材炼废后的废料,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但云尘分拣得极仔细,指尖触到枯槁的黄芩、发黑的当归时,混沌力会悄然流转,感知药材本源的气息——这是他摸索混沌炼药的秘密,也是他在资源被克扣时,唯一能偷偷积累灵气的法子。
可今日刚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一团混着败叶的药渣,院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铜铃的脆响——那是青云宗执法弟子的标志,铜铃一响,要么是巡查戒律,要么是传唤问话,后者十有八九是祸事。
云尘动作一顿,抬头时,两名身着玄色执法服的弟子已站在院门口。领头的弟子面色冷硬,腰间铁牌刻着“执法”二字,目光扫过他时,像带着冰碴:“云尘,执法堂林堂主有令,召你即刻前往执法堂问话,不得延误。”
周明从外间快步走出,眉头拧成了结:“两位师弟,云尘在丹药房帮了数日,规矩上挑不出半分错处,不知林堂主为何突然传唤?”
执法弟子瞥了周明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强硬:“周长老,具体事由我等不知,只知林堂主特意交代,事关禁地,耽误不得。”
“禁地”二字落地,周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挡在云尘身前,声音压得更低:“去了执法堂,别慌,林啸心思深,他要的不是答案,是你的破绽。记住,话多必失,只该的。”
云尘点头,拍了拍手上的药渣碎屑,跟着执法弟子走出丹药房。夕阳已经沉到主峰后面,余晖将青云宗的殿宇染成暗红色,像蒙了一层血。沿途的内门弟子看到他被执法弟子“护送”着,纷纷停下脚步,议论声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
“那就是云尘?五行灵根残缺还敢闯禁地?”
“林堂主可是林岳的爹,前几日林岳在听风院受了气,这怕是要找补回来。”
“禁地啊……去年有个内门弟子偷偷靠近,直接被禁制劈成了焦炭,这云尘怕是要完了。”
云尘垂着眼,指甲掐进掌心——林啸故意让执法弟子大张旗鼓地来,就是要先给他扣上“犯事”的帽子,断他可能得到的援手。从丹药房到执法堂的路不长,却走得像过了半个时辰,每一步都踩着内门弟子的目光,冰冷又刺人。
执法堂在主峰西侧,是黑石砌成的殿宇,匾额“执法如山”四个字漆成暗红色,像用血写的。殿门大开,里面烛火跳动,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显然不止林啸一个人。
两名执法弟子将他引到殿门口就停下:“进去吧,林堂主和八位长老都在等你。”
云尘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殿内。
烛火的味道混着檀香,呛得人鼻子发酸。六根牛油烛燃得正旺,将殿内的影子拉得扭曲,投在黑石地面上,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两侧的紫檀木椅上坐着八位长老,有几个是外门大比时见过的,此刻他们的目光落在云尘身上,有冷漠,有审视,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最深处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林啸。他约莫四十岁,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阴鸷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井,看饶时候,总像是在掂量猎物的分量。他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指尖摩挲着杯沿,见云尘进来,既没叫他起身,也没开口问话,只是用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目光像带着钩子,要把他的骨头都勾出来看。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作响,和林啸喝茶的轻响。云尘垂手而立,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恭敬又不卑微——他知道,此刻越是慌,越容易被林啸抓住把柄。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林啸才放下茶杯,杯底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当”声,像敲在每个饶心尖上。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云尘,你可知本座为何召你?”
“弟子不知,还请堂主明示。”云尘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不知?”林啸冷笑一声,身体前倾,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三日前傍晚,你是不是去了后山禁地的边缘?”
来了。云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茫然:“回堂主,三日前傍晚,弟子确实去过后山方向,但并非有意去禁地。弟子初入内门,对宗门地形不熟,那日从杂役院取旧物回来,走岔了路,待发现不对,就立刻折返了,从未靠近禁地半步。”
“走岔了路?”林啸挑了挑眉,目光扫过两侧的长老,语气里满是嘲讽,“杂役院在东,后山在西,方向截然相反。你能在外门大比‘侥幸’赢了林岳,连这点方向都分不清?”
“侥幸”二字咬得极重,像是在提醒所有人,云尘的胜利是偷来的。云尘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微微抬头,露出眼角下方一点淡淡的褐色痕迹:“堂主有所不知,前几日处理腐心草时,汁液溅到了眼睛,视力一直模糊,那日色又暗,才走错了方向。这痕迹还在,堂主若不信,可问丹药房的杂役。”
那是前日真的被腐心草汁液溅到留下的印子,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林啸的目光落在那点痕迹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判断真假。这时,左侧第二张椅子上的王长老开口了——他是林啸的心腹,语气带着质问:“云尘,禁地边缘有三道警示符,三里外都能看到光,你为何没注意?莫非是故意无视警示,想闯禁地?”
“王长老明鉴。”云尘躬身,语气诚恳,“弟子眼睛又痛又模糊,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哪里能注意到三里外的符光?直到走到近前,看到‘禁止入内’的石碑,才惊觉走错了,当即就退了回来,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连禁制的边都没碰过。”
他得条理清晰,连时间都报得具体,让人挑不出破绽。林啸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这子这么能。他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你在杂役院待了半年,有没有认识什么特别的人?比如……那些躲在角落里,不愿与人接触的老人?”
云尘的心脏猛地一跳——林啸终于问到了老鬼!老鬼过,林啸设计废了他的修为,还和血影教勾结,一旦被林啸确认他和老鬼有关,必死无疑。
云尘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露出困惑:“回堂主,杂役院的人都忙着干活,弟子除了修炼,就是帮老伯们挑水劈柴,认识的都是寻常杂役。那些老人大多体弱,待在自己屋里不出来,弟子从未特意接触过。”
他故意提“帮老伯们干活”,既符合他在杂役院的身份,又能模糊“认识老鬼”的事实——老鬼平日里就像个普通的杂役老人,这么,既不算谎,又不会暴露老鬼。
林啸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慌乱,可云尘的目光平静得像水,看不到底。林啸心中暗忖:这子要么是真和老鬼没关系,要么就是城府太深,比林岳那蠢货难对付多了。
他沉吟片刻,又抛出一个问题:“外门大比时,你被林岳重伤,后来突然反败为胜。本座听,当时有个杂役院的老人在暗处帮你,可有此事?”
这话几乎是明着点出老鬼了。云尘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茫然:“堂主,那日弟子被林师兄打得头晕目眩,意识都快没了,根本没注意有人帮我。或许是弟子命大,体内灵力突然运转起来,才侥幸赢了。事后弟子也觉得奇怪,还以为是宗门发的聚气散起了作用。”
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回聚气散,顺便提了林岳重伤他的事——既撇清了老鬼,又不动声色地暗示林岳下手狠毒,占了下风。
林啸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猛地一拍桌子,黑石桌面震得茶杯都晃了晃:“云尘!你可知欺瞒执法堂是什么罪名?禁地关乎青云宗根基,近日禁制异动,本座怀疑有外敌潜入!你既去过那里,又和杂役院的人有牵扯,若敢隐瞒,休怪本座按宗门戒律处置你!”
这话带着十足的威胁,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长老们都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盯着云尘。云尘知道,林啸在逼他,但他不能松口——一旦承认认识老鬼,不仅自己要死,老鬼的身份也会暴露,林啸绝不会放过他。
云尘抬起头,迎上林啸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坚定:“堂主,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隐瞒。若堂主不信,可派人去杂役院查,去后山禁地边缘查,弟子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若真有外敌潜入,弟子也愿配合执法堂,找出外敌,以证清白。”
他主动提出配合调查,态度诚恳,让林啸一时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林啸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始终神色坦然,终于冷哼一声:“好,本座暂且信你。但禁地之事非同可,你即日起不得再靠近后山半步,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执法堂。下去吧。”
“弟子遵命。”云尘躬身行礼,转身向殿外走去。脚步踏在黑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很沉——他知道,林啸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今日的传唤,只是个开始。
刚走出执法堂,晚风一吹,云尘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边的晚霞早就没了,只剩下深紫色的暮色,像一张网,慢慢罩下来。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殿宇侧面的阴影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速度极快,快得像错觉。云尘猛地转头,阴影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石狮子,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是林啸的人?还是老鬼派来的?
云尘皱紧眉头,站在原地警惕地观察着。片刻后,没发现异常,才转身向听风院走。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极慢,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林啸盯上了,这青云宗内门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回到听风院时,已经全黑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同院的弟子们都躲在房间里,连灯都不敢开。云尘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要推门,却发现门板上贴着一张的黄符——不是宗门的警示符,符纸上画着一道扭曲的黑影,胸口赫然刻着一个“血”字。
血影教!
云尘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揭下符纸。符纸入手冰凉,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魔气,像毒蛇的信子,舔得他指尖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院子外的黑暗处,那里静得可怕,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藏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他。
林啸刚试探完他和老鬼的关系,血影教的人就找上门来……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云尘攥紧手中的符纸,指节泛白。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青云宗的暗处酝酿,正等着将他卷入无底的深渊。他抬手推开房门,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微弱的气息一闪而过,不是饶气息,而是……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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