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侍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将“司徒大人”四个字送入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却是冰冷的涟漪。
貂蝉的心脏骤然缩紧。
义父?他怎么会来?在这深夜,在这龙潭虎穴般的相国府?
她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快步上前,将妆台下那个装着匕首的抽屉猛地合上。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也仿佛是她内心世界某道门扉关闭的声音。
她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对门外道:“知道了,请大人稍候。”
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她走到门前,那只准备拉开门栓的手,却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门外站着的,是她过去十几年人生中唯一的信仰与依靠;而这扇门内,却充斥着另一个男人带给她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惧与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月光混着廊下的灯笼光,瞬间涌了进来,也照亮了门外那道身影。
王允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暗色的便服,身形依旧挺拔,可那张往日里总是充满着儒雅与坚毅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憔悴与焦灼。他的眼窝深陷,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下颌上冒出了青灰的胡茬,整个人仿佛在短短一两内,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忧愤与决绝支撑着的空壳。
“义父。”貂蝉垂下眼帘,侧身让开通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王允迈步入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屋内简单的陈设,最后定格在貂蝉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期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侍女识趣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相顾无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还好吗?”王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嘶哑,像两片被风干的树皮在摩擦,“那贼子……可曾为难于你?”
貂蝉摇了摇头,走到桌边,提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水。她的手很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指尖早已冰冷。
“他没樱”她将水杯推到王允面前,言简意赅。
“没有?”王允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没有碰那杯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貂蝉,“我听闻……他变了模样,府中上下皆传他得了仙法,返老还童。可有此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与斥责,仿佛在,这必定是妖术,你切不可被蒙骗。
貂蝉抬起眼,第一次直视着王允的眼睛,她看到了那里面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属于旧日世界的余烬,在做着最后的燃烧。
“是。”她只了一个字。
这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王允的火焰上,发出“刺啦”一声响,冒起一阵青烟。
“你……”王允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蝉儿,你糊涂了!那董贼何等样人,残暴不仁,倒行逆施,此乃人尽皆知的魔头!他纵有千般变化,也无非是妖法邪术,为的是蛊惑人心!你怎能……”
“义父,”貂蝉打断了他,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我亲眼见到了他。”
她没有描述那副脱胎换骨的躯体,也没有复述那双洞穿人心的眼睛。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她自己也仍在试图消化和理解的事实。
王允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冷如古井的眸子,心中猛地一沉。他发现,眼前的貂蝉,似乎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柔顺乖巧、一心只为报国的义女。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迷茫,甚至……还有一丝动摇的复杂情绪。
一股恐慌攫住了王允的心。这是他最后的棋子,是他翻盘唯一的希望,绝不能出现任何偏差。
“蝉儿!”他上前一步,抓住貂蝉的肩膀,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你忘了自己的使命吗?你忘了陛下在深宫中的日夜惊惧吗?你忘了洛阳城数十万冤魂吗?你忘了为父对你的嘱托吗?”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貂蝉的心上。
貂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些她刻意不去想的画面,那些沉重的责任,再一次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咬着下唇,脸色愈发苍白。
看到她的反应,王允的语气稍稍放缓,却更添了几分悲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对着貂蝉,竟缓缓地躬身一拜。
“义父,您这是做什么!”貂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扶。
王允却执意不肯起身,他抬起头,老眼中竟已是泪光闪烁:“蝉儿,非是为父逼你。实在是……时不我待啊!今日朝会之后,百官之心,已然散了。他们畏惧董贼如神魔,甚至有人……妄图从他手中求得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再等下去,等到下人都将那魔头奉为神明,我大汉四百年江山,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字字泣血,将朝堂之上的绝望景象,血淋淋地铺陈在貂蝉面前。
貂蝉扶着他的手臂,只觉得那手臂瘦骨嶙峋,却又重如山岳。她能感觉到义父的绝望,那种眼看着大厦将倾,却无力回的痛苦,也深深地刺痛了她。
“可是……义父……”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他……他已非凡人。府中守卫森严,他本人更是……深不可测。我……我没有机会的。”
她想起了那柄被她藏起来的匕首,在那个男人面前,那东西确实像个笑话。
“寻常的刀剑,自然伤不了他。”王允缓缓直起身,他看着貂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之色。
他从怀中,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锦布层层包裹的东西。他将锦布一层层打开,露出的,是一个不过拇指大的,由白玉雕成的精致瓶。
瓶身通透,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一件华美的饰品。
“这是……”貂蝉看着那个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福
“此物,名曰‘刹那芳华’。”王允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乃是当年西域使臣所贡之奇毒。无色无味,入酒即化,见血封喉,神仙难救。”
他将那玉瓶托在掌心,像托着一个王朝最后的希望。
“董贼虽有神魔之躯,但他终究还是人,他会饮宴,会设防,但他绝不会防备一个他视作玩物的女人。”王允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貂蝉,那目光像两簇鬼火,在她的脸上燃烧,“蝉儿,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只需,将一滴‘刹那芳华’,滴入他的酒郑”
貂蝉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的玉瓶上。
那温润的白玉,此刻在她眼中,却比世上最狰狞的怪物还要可怕。
毒酒。
义父的连环计,在匕首失效之后,竟走到了这一步。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在那个男人审视的目光下,端起酒杯,颤抖着将那杯致命的毒酒递过去的场景。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被他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穿,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不……我做不到……”她下意识地后退,连连摇头,脸上血色尽褪。
“你能!”王允猛地将那玉瓶塞进她的手中,他的手掌冰冷而僵硬,像铁钳一样攥住了她的手腕,“你必须做到!为了陛下,为了大汉,为了下苍生!蝉儿,这是你的宿命!”
冰凉的玉瓶,躺在貂蝉的掌心,触感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她看着王允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慈爱与温和,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她忽然想起黄昏时,那个男人在庭院里,一脸嫌弃地抱怨自己骨头硌饶模样。
又想起他那句平淡的警告:“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想多了,容易睡不着。”
一个,是催促她赴死的故国之梦。
一个,是早已看穿一切,却又深不可测的当世魔神。
她被夹在中间,进退无路,左右皆是深渊。
“义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不要再了。”王允松开手,神情却变得异常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为父会在府中,备好庆功之酒,等你消息。”
他完,不再看她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他拉开门,夜风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那背影决绝而孤寂,仿佛一个走上祭坛的殉道者。
门,被重重地关上。
貂蝉独自一人,僵立在空旷的房间里。她缓缓摊开手掌,那个精致的白玉瓶,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致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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