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带来往日的“平和”。
云棠在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醒来。身体像是被拆散重组过，每一处关节都泛着隐秘的酸痛，颈侧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咬痕火辣辣地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牵陆烬已经不在身边，但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冰冷暴戾的气息，依旧弥漫不散。
她蜷缩在床上，不敢动弹。昨夜的陆烬，那双猩红的、充满毁灭欲的眼睛，与她认知中那个虽然病态却始终维持着某种程度“秩序”的男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彻底的、濒临悬崖边的失控。
【宿主，您的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波动频率偏高，建议保持情绪平稳。】系统099的声音带着谨慎，【男主目前位于信息处理中心，正在……彻底清除您昨日接触到的所有数据痕迹。】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反应如此激烈。
女佣送来早餐时，眼神比以往更加低垂，动作也更加轻悄，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那杯每日必备的、微甜的水旁边，还放着一管高效修复凝胶，显然是用于她颈侧的伤口。
云棠没有碰那管凝胶，也没有喝水。她只是机械地吃了几口食物，味同嚼蜡。
上午，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允许前往信息处理中心，而是被要求留在卧室。房门虽然没有上锁，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精神力枷锁，变得比以前更加厚重、更加令人窒息。她再次被彻底隔绝，连那点有限的“自由”也被收回。
这是一种惩罚。
这种僵持持续了一整。
陆烬没有出现，也没有传来任何指令。庄园仿佛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毫无生气的坟墓。云棠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了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
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更可怕的折磨并没有到来。他没有来质问她如何发现的，没有用更残酷的手段惩罚她，只是将她彻底“冷处理”。
这反而让云棠更加不安。这不符合他极端掌控的性格。
夜幕再次降临。云棠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寂静中狂跳的声音。他会来吗？来的会是那个冰冷的元帅，还是昨夜那个失控的野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云棠以为他今晚不会出现，精神稍微松懈时，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陆烬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面容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昨夜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但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向她，而是停在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尤其在她颈侧那未经过处理的、依旧明显的咬痕上停留了片刻。
云棠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刺痛了他。陆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靠近床，而是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扶手椅，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就这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宿主，男主精神图景风暴已平息，但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核心区域‘绿洲’面积缩了0.3%。】系统099汇报着，【他似乎在……克制。】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棠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陆烬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干涩：
“疼吗？”
他问的是她颈侧的伤口。
云棠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设想过他再次暴怒，设想过他冷嘲热讽，甚至设想过更坏的结局，却唯独没想过，他会问出这两个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陆烬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对着虚空话，又像是在艰难地剖白什么：
“有些东西……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沉重，“只会带来毁灭。”
他重新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云棠无法理解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痛苦。
“忘记它。”他命令道，但这次的命令，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强势，反而带上了一丝……几乎是恳求的意味？“像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
他站起身，却没有像昨夜那样带着压迫感靠近，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今晚……”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好好休息。”
完，他竟真的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没影安抚”，没有触碰，甚至没有停留。
云棠独自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到了他冰冷面具下的裂痕，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所隐藏的、真实的痛苦。他似乎在害怕，害怕那段过去，更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深刻地撼动了她。
他并非无懈可击。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内部早已布满裂痕。而她自己，似乎无意中，已经成为了能影响甚至加剧这些裂痕的关键。
这一夜，云棠失眠了。
她抚摸着自己颈侧依旧刺痛的伤口，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干涩的“疼吗”，以及他离去时，那几乎可以称之为“仓惶”的背影。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恐惧之下，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也许，她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也许，这座囚禁她的牢笼，和囚禁她的狱卒本身，都存在着她未曾想象的……脆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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