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的第七夜，云层像被揉皱的灰布，漏下的月光裹着雷纹，在矿坑石壁上投出细碎的银斑。
秦尘靠在主雷桩下，指尖缠着的雷丝突然泛起刺痒——那是雷鸦群归巢的信号。
大人！值夜的巡雷卫旗官跌跌撞撞跑来，怀里护着只染血的雷鸦。
它右翼断了三根翎羽，爪间的密筒还滴着暗红血珠。
秦尘伸手接住，雷鸦立刻用喙轻啄他掌心，是认主的亲昵。
展开密讯的瞬间，他瞳孔微缩。
泛黄的绢帛上，用雷纹血书着：西荒边境黑市，三日前起收雷核残渣，单价高于市价三成，交易者灰布覆面，手法类烬影教。
矿坑里的篝火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到秦尘手背，他却浑然未觉。
前世记忆翻涌——当年神霄大陆的烬影教，最擅用雷核残渣混合蛊毒，制成操控人心的雷傀丹他们不止想造傀儡......他指节捏得发白，还想让整个大陆染上雷疫。
雷鸦突然发出嘶哑的啼鸣，一头栽进他怀里。
秦尘摸了摸它冰凉的羽毛，轻轻合上它的眼。
巡雷卫旗官攥紧腰间铁尺：要不要调两队人去西荒？
不急。秦尘将密讯折成纸鹤，用庚金白虎雷点燃，先看看他们跳得有多高。
第二日卯时，晨雾未散。
雷狱门口的木牌被敲得咚咚响，一个独眼男子倚着门框，肩上搭着褪色的青布包，包角露出半截卷轴。在下墨四十九，求见秦大人。他声音像砂纸擦过铜铃，替雷狱管管账。
雷瘸子正拎着饭桶给患者送粥，闻言把桶往地上一墩：管账？
我们这雷狱是救饶，不是做生意的！独眼男子也不恼，解下布包展开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画着表格，雷狱司三个大字旁，列着巡雷卫统领雷医手矿脉监工等职位，连雷功参悟席位都标着起拍价。
雷狱股盘他用独眼看秦尘，您建狱要粮要药要人手，总不能靠菩萨显灵。
我替您把人情、功法、消息都折成盘——有人想买巡雷卫的情报，有人想卖治雷疫的偏方，您抽三成，我赚个跑腿钱。
秦尘接过卷轴，指尖划过雷功参悟席位那栏。
前世雷尊宫的藏经阁，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如今他却要把雷法拿出来拍卖？
但当目光扫过矿坑里靠在草席上咳血的孩童，扫过雷瘸子瘸腿上渗血的旧伤，他突然笑了：若有人买凶刺杀我，你也接？
墨四十九的独眼突然亮了，像黑夜里点了盏灯：杀您不行，但可以卖行刺路线图给第三方——买的人要路线，您要知道谁想杀您，我两头赚。
矿坑里突然响起抽气声。
雷瘸子抄起铁尺就要扑，却被秦尘抬手拦住。
他望着墨四十九眼底跳动的算计，又看看卷轴最下方用红笔写的雷狱忠魂——那是给战死巡雷卫的追封。加一条。他指尖点在雷狱忠魂凡购此称号者，死后牌位入英烈堂，受雷狱香火。
墨四十九愣了片刻，突然弯腰抱拳，卷轴在晨风中哗啦作响：大人这是把人心当筹码，妙！他徒门口又回头，独眼眯成一条缝，今夜子时，盘台就挂在主雷桩下。
当夜亥时，雷瘸子的巡雷卫像群夜猫子，顺着黑市通风口摸了进去。
秦尘站在屋顶，听着下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伪雷丹被砸的声音。
大人！旗官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捧着半袋深紫色丹丸，这些丹里有雷核残渣，还有极渊祭坛的灰！秦尘捏起一枚丹丸，雷纹在指尖流转，丹身立刻爆出黑血，里面竟裹着半截蛊虫尸体。
审讯室的油灯忽明忽暗。
被捆在木架上的俘虏突然笑了，牙缝里渗着血：你们以为这是生意？
这是！
只有被雷选中的人才能活......他话音未落，脖颈处凸起个肉瘤，地炸开一团黑雾，一只尾带烬影纹的蛊虫冲出来，撞墙自焚。
秦尘冲进去时，只来得及接住半片焦黑的虫翼。
识海里突然泛起灼烧釜—那是焚心塔的记忆，当年冥烛就是用这种寄生术，控制着一批少年体修替他试雷。瘟娘子......他捏碎虫翼，碎末从指缝漏下，你也不过是个提线木偶。
好浓的蛊味。寒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凰九幽踏着冰棱落在屋顶，寒焰枪尖挑下三只潜伏的黑影，你这儿的苍蝇，比北冰域的雪还多。她转身时，枪尖在地面划出冰痕，刚探霖脉，你埋的十二根雷桩，每根下面都压着镇魂石。
秦尘从怀里摸出枚残牌，牌面刻着雷尊卫左营几个字，边缘还沾着焦黑的骨灰：当年我飞升时，他们替我挡了九重神劫。他走向最近的雷桩，掌心按在刻满雷纹的石面上，把他们的骨灰融进雷桩，既是镇住地脉里的邪祟，也是......他喉结动了动，让他们看看，我现在守的，是更大的地。
凰九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残牌，冰魄在她眼底流转：你用亡魂之力维持领域？
秦尘望着矿坑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望着巡雷卫打更的灯笼在雾里摇晃，是用兄弟之名，唤醒他们的忠魂共鸣。
没有他们，雷狱只是个关饶笼子。
深夜，秦尘独自走进雷狱地库。
十二根雷桩的虚影在石壁上投出巨影，他正欲查看雷心印记，忽然感到手腕一热——那是雷心印记在颤。
戊土麒麟雷与寂灭虚空雷的纹路竟自发亮起，在地面交织成微弱的领域光阵。
咔嚓——
最左侧的雷桩顶端裂开细纹，一道虚影从中浮现。
那是个穿玄铁重甲的男子，护心镜上雷尊卫左营副统领的刻痕还清晰可见。
他嘴唇动了动，秦尘耳中响起沙哑的声音：......防内鬼......
虚影消散的瞬间，地库外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
秦尘冲出去，只看见主雷桩下新挂的雷狱股盘在风中摇晃，最下方多了条用红笔写的悬赏：提供雷狱核心阵眼位置——酬金：半枚烬影令。
晨雾漫上来时，墨四十九正踮脚调整盘台的麻绳。
他望着那条匿名悬赏，独眼微微眯起，从怀里摸出半枚黑玉令，在掌心轻轻一抛。
玉令上的烬影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极了夜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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