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仪式结束后，姜玉颜在或明或暗的指点和议论声中，默默回到了自己位于家族院落最偏僻角落的屋。
屋子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便只有墙角堆着的几捆晾晒好的药草，那是她平日里帮药堂处理边角料，一点点积攒下来，准备换取些许灵石或生活用度的。
“无灵根，不入品……”
这个结果如同冰冷的枷锁，似乎已经将她未来的道路彻底锁死。在姜家，没有修行资质的子弟，最终的归宿大多是打理家族产业、成为杂役，或者被安排联姻，为家族换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
她坐在床沿，再次拿出那枚残破的玉珏，对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仔细端详。
玉珏只有婴儿巴掌大，颜色灰白，边缘破损严重，表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早已磨损大半的奇异纹路，似云非云，似光非光，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无论她如何摩挲、感应，它都再无反应，冰凉依旧。
“早上的温热，难道是错觉？” 姜玉颜秀眉微蹙，心中疑窦丛生。她自幼心思细腻，感知敏锐，很少会产生如此清晰的错觉。
正思忖间，屋外传来一阵喧闹。
“姜玉颜！出来！”
是姜虎和几个平日里喜欢趋炎附势的旁系子弟。姜虎测了个四品下等的伪灵根，虽不算好，但比起“不入品”的姜玉颜，自觉已是云泥之别，此刻正是来炫耀和踩压的时候。
“哟，我们的‘才’还在屋里用功呢？” 姜虎胖乎乎的脸上堆满戏谑，“可惜啊，测灵石不认你这份‘用功’。”
旁边一人附和道：“虎哥如今可是正经的修士苗子，将来是要学习仙法的。姜玉颜，我看你还是早点去杂役房报到，给虎哥这样的未来仙师提前打扫洞府算了！”
哄笑声响起。
姜玉颜握紧了手中的玉珏，指节微微发白，但脸上依旧平静。她深知与这些人争执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她站起身，推开房门，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完了？完了就请离开，我要去药堂做事了。”
她那过于平静的态度，反而让姜虎几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姜虎哼了一声，撂下一句“不识抬举”，便带着人悻悻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姜玉颜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知道，从今起，类似的情景只会更多。没有实力，在这家族之中，便注定要承受更多的轻蔑与打压。
她没有直接去药堂，而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家族后山，朝着那片被划为禁地、常年无人踏足的祖地废墟走去。
家族有训，祖地乃先祖安息之所，非祭祀之日，不得擅入。但如今家族式微，连维持日常用度都捉襟见肘，谁还有心思来管这早已荒废的地方？所谓的禁令，也早已形同虚设。
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破败石阶，越过半塌的牌坊，眼前的景象愈发荒凉。断壁残垣掩映在枯藤老树之间，破碎的瓦砾和腐朽的梁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土气息。
姜玉颜心翼翼地行走其间，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建筑基座和倾倒的石碑。大部分石碑上的字迹都已风化磨灭，难以辨认。
她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只是想寻一处清净，或许……是心底那丝莫名的探寻欲望在驱使。
就在她走到一片相对开阔、似乎是昔日宗祠广场的区域时，胸口的玉珏，再次温热了一下！
这一次，感觉比早上更加清晰！
与此同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广场边缘，一块半埋在土里、布满青苔的残破石碑底座，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同样极其黯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与她测灵时看到的微光类似的混沌色泽，一闪即逝，快到让人怀疑是夕阳的余晖错觉。
姜玉颜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错觉！
玉珏和这祖地废墟，真的有联系！
她快步走到那块石碑底座前，蹲下身，仔细拂开上面的泥土和青苔。底座很大，但碑身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刻痕，完全无法解读。
她尝试着将手中的玉珏靠近底座。
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用手触摸那些冰冷的石头，运转那微薄得几乎不存在的、自行揣摩来的引气法门去感应，依旧一无所获。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共鸣，只是这片死寂废墟和她手中残破玉珏之间，一个偶然的、无法复现的梦。
就在她有些失望，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娃娃，跑这荒废地方来做什么？”
姜玉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拄着一根竹扫帚，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老者面容沧桑，眼神却颇为清亮，是家族里负责打扫祖地外围区域的杂役老人，大家都叫他福伯。
“福伯。” 姜玉颜定了定神，行礼道，“我……只是随便走走。”
福伯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手中的玉珏上停留了一瞬，慢悠悠地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老掉牙的破烂玩意儿。家族早就没人关心这些了。”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姜玉颜：“听……测灵没通过？”
姜玉颜沉默地点零头。
福伯叹了口气，用扫帚指了指这片废墟：“唉，想当年啊……咱们姜家祖上，据也是出过大人物的。可不是现在这些筑基、金丹就能称老祖的光景哦……”
姜玉颜心中一动，忍不住追问：“福伯，您知道祖上出过什么样的大人物吗？”
福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追忆和茫然混杂的神色：“太久啦，记不清咯……族谱早就残缺不全，典籍也散佚了。只隐约听更老的老人提过一嘴，什么……‘光耀诸’，‘执掌轮回’什么的……嗨，都是些神神叨叨、没边没影的传罢了，当不得真。”
光耀诸？执掌轮回？
姜玉颜心中剧震！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让她手中的玉珏似乎又隐隐温热了一瞬。
福伯却不再多言，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娃娃，这里晦气重，待久了没好处。人啊，还得往前看。”
完，他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扫着地，渐渐走远了。
姜玉颜站在原地，望着这片沉寂的废墟，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破玉珏。
“光耀诸……执掌轮回……”
福伯口中那虚无缥缈的传，与手中这有所感应的玉珏，以及测灵时那奇异的混沌微光，在她心中渐渐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或许触碰到了某个被尘埃深深掩埋的，关于家族，也可能是关于她自身血脉的……秘密的冰山一角。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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