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血月的光芒似乎也在这时变得稀薄，为大地披上一层不祥的暗红纱幔。电动货车经过潜龙司工坊的改装，外壳附加了规则干扰涂层，引擎声也被压制到最低，如同一头沉默的野兽，穿梭在城市废墟的残骸之间。
陈凌坐在副驾驶位，戴着规则视觉增强眼镜的双眸透过车窗，审视着外界。越是靠近目标区域，环境就显得越发“整洁”。散落的瓦砾似乎被无形的手规整过，倒塌的建筑残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几何分布，连地面上滋生的、在规则怪谈影响下变异的暗色苔藓，都生长得格外齐整，如同精心修剪过的草坪。
“秩序场的影响范围在扩大，”韩屿盯着分析仪屏幕，低声道，“环境规则熵值持续降低，趋于绝对有序。我们的干扰涂层正在承受持续性的规则侵蚀。”
“绝对有序？”开车的雷栋眉头紧锁，“连风都没有了。”
确实，货车驶入某个无形界限后，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听不到任何风声，只有电动车电机微弱的嗡鸣。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不同于“禁止发出声音”那种带着死亡威胁的静谧，而是一种万物都被冻结、被安排的死寂。
蒲凝闭着眼，双手轻轻按在太阳穴上，精神感应如同触须般向外延伸。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有很多‘声音’……但不是活饶。是……空洞的重复，像无数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低语。很整齐，很冰冷。”她描述的，正是那些被“牧者”转化的人偶的精神残留。
孙胖调整着护目镜：“热信号稀少，但运动轨迹高度重复，确认是人偶活动。光学迷彩在这里效果会打折扣，环境的‘有序’似乎在排斥任何形式的‘隐匿’这种不确定状态。”
赵猛握紧了放在腿边的“破障重锏”，闷声道：“这地方真让人浑身不舒服。”
陈凌没有参与讨论，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脑海深处。规则之种带来的负担感在进入秩序场后骤然加剧，仿佛一块冰被投入了更加寒冷的液体中，收缩、紧绷，同时释放出更密集的信息流。透过眼镜和规则之种的双重感知，他“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无数条纤细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规则线条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精密的立体网络。这些线条遵循着某种严苛的几何规律，任何偏离这种规律的存在，都会引来线条的微光闪烁，代表着规则的排斥与修正。
“我们正在规则的‘血管’里穿校”陈凌轻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精神负荷极大，“注意，任何偏离‘常规路径’的行为，都可能触发警报。这里的‘秩序’，排斥‘意外’。”
货车按照预定路线，沿着一条看似荒废，但规则线条相对“宽松”的道路前进。很快，巨大的废弃物流中心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是一片庞大的仓库群，而在仓库群中央的空地上，一根高度超过十米、直径约两米的半透明柱子巍然耸立。它内部仿佛有乳白色的流光在缓慢旋转、律动，如同活物的呼吸。柱身表面，隐约可见更加复杂的规则纹路在明灭闪烁。这就是他们的目标——规则支柱节点。
柱子周围，数百个身影正以完全同步的姿态，缓慢而精确地行走、搬运着不知名的物资。它们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正是地铁中见过的“人偶”。它们构成了规则节点最外围的、活动的“防御工事”。
“到达预定观测点，”雷栋将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半塌的围墙后，“行动按照Alpha计划进校陈凌，蒲凝，优先感知节点核心规则和意识流向。韩屿，建立临时监测点。胖，警戒周边规则变化。赵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众人无声点头，迅速行动。
陈凌和蒲凝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向着规则柱子更近的方向潜校每靠近一步，陈凌都能感觉到规则之种的悸动更加明显，那些规则线条也变得更加密集、耀眼，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们正在走向网的中心。
蒲凝的精神感应则捕捉到了更清晰的信息流。“柱子……它在‘歌唱’，”她脸色苍白地通过精神连接对陈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悸，“一种冰冷的、重复的旋律，它在同化周围的一切，将无序的意识‘整理’成它需要的模式。那些人偶……它们的意识被抽走了，只剩下这旋律的回响。”
陈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规则之种的负荷转化为洞察力。他凝视着规则柱子，LV2的【基础规则洞察】全力运转，结合规则之种带来的深层感知，试图解析其核心逻辑。
“秩序……维护……筛选……同化……”他喃喃自语，眼镜下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漏洞……绝对的秩序，容错率极低……它需要维持自身的稳定，就必须排斥所有变量……但‘排斥’这个行为本身，是否需要消耗能量？是否遵循某种优先级？”
他注意到，那些规则线条在接触到某些然存在的、细微的“无序”时——比如一颗被风吹动（在秩序场边缘尚存微弱气流）、轨迹不确定的尘埃——会有一瞬间极其微弱的延迟和调整。这种调整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它的‘秩序’是动态维持的，不是绝对的静止状态！”陈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在不断地‘计算’和‘修正’！那么，如果我们能制造一个足够大、或者足够‘意外’的变量，超出它瞬时修正能力的上限……”
就在这时，韩屿急促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警报！检测到高优先级规则扫描！来源——柱子顶端！它发现我们了！”
陈凌和蒲凝猛地抬头，只见规则柱子顶赌流光骤然加速，一道无形的波纹以柱子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急速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正在活动的“人偶”齐刷刷地停下了动作，数百双空洞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们藏身的方向！
冰冷的秩序，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潜行侦察阶段，被迫提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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