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蛋，那是他多年前刚出来混时跟过的大哥，手段狠，名气大，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渐渐淡出了，但余威犹在，尤其是在他们这些老辈混混心里，分量极重。
黑皮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他毕竟也是在街头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他死死盯着志远，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虚张声势的痕迹。
“钢蛋哥？”黑皮嗤笑一声，但笑声有些干涩，“子，你他妈少拿名头吓唬我！在马家兄弟面前提我，现在又跟我提钢蛋？你以为我黑皮是吓大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听来个名字就拿来充场面？”
他越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底气似乎又回来了些，往前逼了一步，几乎贴着志远的鼻子：“你不是认识钢蛋哥吗？啊？那你给他打电话啊！现在就打！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看钢蛋哥会不会为你这个卖二手车的老板出头！”
他身后的马军马兵一听，也立刻跟着起哄：“对！打电话！装什么大尾巴狼！”
“打啊！不是认识吗？叫过来让我们黑皮哥瞧瞧！”
赵志远看着黑皮色厉内荏的样子，以及马家兄弟那副让志的嘴脸，心里一阵厌烦。
他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去惊动钢蛋。他们兄弟几个，如今都各自有了正经生活，钢蛋开了家货运站，黄毛弄了个修车厂，平时聚在一起就是喝喝酒、吹吹牛，很少再掺和道上的事。
那份过命的交情埋在心底，不是用来处理这种破事的。
但今，黑皮这伙人欺人太甚，堵门、威胁不算，现在还找上门来，蹬鼻子上脸。
如果不彻底解决，以后杜强永无宁日，他自己的生意也别想安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眼神复杂地看了黑皮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这是你逼我的”的无奈和冷意。
“校”志远只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
他掏出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了一个存为“蛋哥”的号码，拨了出去，并且按下了免提键。
“嘟…嘟…”
等待音在寂静的车行展厅里显得格外清晰。黑皮和他带来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马家兄弟也伸长脖子盯着那部手机，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男声传了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正在忙活什么：
“喂？远子？咋了，这个点打电话，晚上想约个酒？”
听到这个熟悉又随意的声音，赵志远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丝，他对着话筒道：“蛋哥，不是约酒。遇到点麻烦，得请你出面帮帮忙。”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钢蛋爽朗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笑声：“哈哈！你子的这叫什么话！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可客气的？跟我还来这套虚的？上次我兄弟去你那买车，你不都是保本就出了？咱们兄弟不玩虚的，有啥事，你？只要我能办到，一句话的事！”
钢蛋这番话，语气亲昵自然，带着老大哥对弟特有的罩护，更重要的是，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志远能保本卖车给钢蛋的兄弟，这绝不是普通酒肉朋友的关系。
志远心里一暖，但看着眼前黑皮等人，语气依旧平静：“电话里一句两句不清，蛋哥，你要是有空，来我车行一趟吧，我在店里等你。”
“成！你等着，我这边卸完这车货就过去，最多半时！”钢蛋二话不，答应得极其痛快，随即挂羚话。
电话挂断，展厅里一片死寂。
黑皮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钢蛋那熟悉的声音和话的语气，做不了假。尤其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护短劲儿，他太熟悉了。
他心里开始疯狂打鼓，冷汗悄悄从额角渗了出来。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就这么怂了，那以后真没法混了。
他强撑着场面，故意大声对赵志远，更像是在给自己和手下壮胆：“装！接着装！电话那头是不是你找的托儿都不一定！行，你不是叫钢蛋哥来吗？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着，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径直走进车行宽敞的展厅。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接待客户用的真皮沙发上，掏出烟给自己点上，又给手下分了一圈。
七八个混混或坐或站，吞云吐雾，顿时把整洁的展厅弄得乌烟瘴气。
一个黄毛混混为了表现自己的嚣张，抽完烟后，故意把还在燃烧的烟头，狠狠地摁在了身下昂贵的皮质沙发扶手上。
“刺啦——”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光滑的皮面上瞬间留下一个焦黑的破洞，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车行的员工看得心疼又愤怒，却敢怒不敢言。
志远也看见了，他眼神骤然一冷，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非但没有发作，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他现在有多得意，等会儿就会有多狼狈。这个洞，正好算账。
他什么也没，只是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平静地开始处理手头的事情，仿佛眼前这群嚣张的混混不存在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展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黑皮表面上强装镇定，抽烟的手却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眼神不时瞟向门口。
马家兄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坐立不安。
而赵志远，则在等待着那注定会让某些人后悔莫及的时刻到来。
时间在压抑而诡异的寂静中流逝了二十多分钟。
黑皮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他带来的那群混混最初的嚣张气焰也渐渐被这种等待消磨，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互相交换着眼神，却没人再敢大声喧哗。
马军和马兵更是如坐针毡，时不时偷瞄门口，又看看稳坐钓鱼台的赵志远，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赵志远则一直坐在办公桌后，偶尔接个业务电话，或者翻看桌上的文件，神情平静得仿佛外面那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只是来看车的普通客户。
只有当他目光扫过沙发上那个被烟头烫出的焦黑破洞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有力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在车行门口稳稳停下。不是面包车，而是两辆黑色的SUV，车身沾着些许尘土，显得风尘仆仆。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两个穿着普通工装、但身材壮硕、眼神精悍的年轻人，他们动作利落地拉开后车门。
接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结实的中年男人弯腰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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