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顾清如穿上朴素的蓝布衣服，下楼吃早餐。
餐桌上放着明显有别于往日的丰盛早餐，煎鸡蛋、粥、豆浆和菜。
顾清如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夹邻二个煎鸡蛋到碗里时，看到对面大嫂抽搐的眼角。
煎鸡蛋真香。吃饱了她将一推碗筷，洗碗是不可能的，背着帆布包就准备出门去上班。
大嫂连忙走了上来，从衣裳口袋中掏出三百元钱，塞给顾清如，
“清如，转工作的事情，你再考虑看看。这三百块钱是我的积蓄，都给你别嫌少。”
一旁的大哥、后妈低头吃着早餐没话，却都在等着看顾清如反应。
看着递过来的皱巴巴三百块钱，有零有整的票子，顾清如摔了回去：
“这点毛票就想买我的工作？”
大嫂脸色气白了，大哥听了皱了皱眉。
后母若有所思，继续喂弟吃饭。
夜幕降临，顾清如回到家，看到客厅四人正围坐在沙发，像是精心布置的审判台。
她抬手打断他们准备好的台词，
“我可以去下乡，但是——”
一个但是，吊足了大哥大嫂的胃口。
大哥顾青卫率先道：“清清，你若是肯下乡，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此外，我还会给你一笔安家费用。”
顾清如道：“我这一去，距离沪市少也有千里，何时能回来也不知道。
我要爸妈的几件东西留个念想。”
“好好，你想要什么？”
“爸的怀表，妈留给我的几件首饰，还有她留下的那几本医书。”
昨晚顾清如盘点了一下，她的手上没有什么钱票了，最后几样值钱东西，为了救爸爸全都搭了进去。
如今家里大部分财产是大哥和后母在保管。
顾清如知道，抄家之前大哥就准备好了，她刚才的这几样东西他有办法保住。
顾青卫皱了皱眉，还不待开口，
大嫂张红英抢先道：“清清啊，你糊涂啊，这些你带去下乡不是自找麻烦嘛？
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你不忘资本享受怎么办？
听你大嫂一言，不如留在家里，等你回来结婚时再给你。”
“怎么带，是我的事情，你们给还是不给？
不给，那就当我没过这些话。”她转身准备走。
“慢着，我答应你。”
大哥怕顾清如反悔，连忙答应。
他现在只希望顾清如能乖乖主动下乡，让盯着的红委会那些人放松，他好转移财产。
此时舍点财才能换取更大的利益。
只是母亲的那几本医书，他本来准备用来贿赂红委会会长的。
算了，有了妹妹的工作给妻子堂兄，他应该能多关照顾家一些。
顾青卫如此想着，对张红英道：“你去我书房拿父亲的怀表，母亲的首饰盒给清清，再拿一千块钱和一些票据给清清下乡用。”
“一千块？！她去乡下哪花的了这么多钱？”大嫂一听，忍不住阻拦道。
那些首饰，母亲去世后一直是她在保管，她早就把这些东西当成是自己的了，现在要她拿出来给妹，无异于割她的心头肉。
顾青卫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这个家我了算，还轮不到你话。”
大嫂还想分辩几句，看着丈夫的眼色，还是转身上楼去拿钱。
没过多久，大嫂抱着首饰盒和钱下来了。
顾清如接过首饰盒，看见檀木匣子里零散躺着几件旧物。
她目光一扫便知，大嫂克扣了些贵重首饰，但看到那只朴素的银镯仍在其中，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
这镯子是最不起眼的物件，暗哑的银面上只刻着几道简朴的缠枝纹，却是太婆传下来的老物件。
她拿起银镯检查了一下，看见内侧慈心永驻四个字时，眼底泛起涟漪。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机缘啊。
地合上首饰盒，她转而清点桌上的钞票。
十元面额的大黑十整齐码好，工业券和粮票零星几张。
大哥，见目的达成，她突然翻脸，将钞票往桌上一摔， 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下乡？
光母亲留给我的翡翠镯子，就不只值这个数。
顾青卫：清清，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家里很困难，那些...那些早被抄家...
他话未完，顾清如转身欲走。
顾青卫急忙起身，转而将矛头指向张红英：
“让你拿票据给清清，就拿这么一点。妹要去乡下，什么都缺，多拿一些出来，尤其是工业券和粮票！”
张红英撇撇嘴，眼神飘向别处，显然不情愿。
这时，后母周淑芳适时开口，声音温婉却暗藏锋芒：清清啊，下乡是去磨炼的。若是你搞特殊化，花钱还像在家里这样大手大脚，只怕会惹人非议。
她轻叹一声，故作关切，我不该多言，但下了乡，你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才安全啊。
顾清如掏掏耳朵，指尖轻弹，仿佛真的弹走了什么脏东西：既然了不该多言还要多，那我就当某些人放屁。
五岁的弟顾青松见状，脸涨得通红，攥紧拳头冲过来：你凭什么骂我妈妈！你眼里就知道钱，家里钱都是我的！
弟此话一出，后母想捂住他的嘴都来不及。
清如！顾青卫一拍桌子，试图摆出大家长的威严，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啪！”
顾清如上前扇了顾青松一个耳瓜子。
顾青松捂住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哇呜呜~！你，你凭什么打我！”
顾清如训斥道：“大哥的对，你年纪就如此没有家教，长姐替父亲教育你。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坏了，年纪就整想着顾家家财了。”
后母在旁涨红了脸，她没想到这些私底下的话会被顾青松听进去了。
见一旁顾青卫狐疑的看了过来，后母连忙抱起顾青松，辩解道：“清如，青松还，不知道什么话该什么不该，即使错了，你也不用这么对他吧？”
“我这是替父亲教育他，这么就口不择言，若是让外人听见了怎么想？”
“你......以前真是看错你了，这么伶牙俐齿。”
顾青松在旁边嚎啕大哭，堂屋里满是哭闹、吵架的声音。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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