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裹着竹香漫进院子时 甄珠正蹲在篱笆边给新栽的牵牛花浇水 陶碗里的清水顺着藤蔓往下淌 濡湿了根部的泥土 也打湿了她的青布裙摆 布料上绣着的山楂果图案被水浸得愈发鲜亮 像刚从树上摘下来似的
“慢些浇 别把根泡烂了” 沈眠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 她手里拿着根竹篾 正低头编织着什么 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照进来 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耳后的同心记在光里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
甄珠直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泥 笑着往屋檐下走 “这不是盼着它们快点爬满篱笆嘛 你看林萱送的这花籽 都发了三棵芽了” 她凑过去 看见沈眠膝头放着个半成型的竹篮 篮底编着交错的星纹 正是定魂珠上的图案
“编这个做什么” 甄珠伸手碰了碰竹篾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给你装针线” 沈眠的耳尖泛起薄红 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上次看你把针线扔在火塘边 差点被火星烧了 编个篮子专门放 省得你到处找” 她的指尖勾着竹篾 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珍宝 篾条在她手里翻飞 很快就编出个巧的提手
甄珠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忽然想起盖木屋时的情景 沈眠抡着木槌和草泥的样子 扛着松木架梁的样子 蹲在地上钉竹篱笆的样子 原来再利落的人 做起细活来也能这样温柔
“对了 玄山大哥今要带阿水去河里摸鱼” 甄珠忽然想起早上听到的话 眼睛亮了亮 “咱们要不要也去 听下游的浅滩有好多鲫鱼 烤着吃最香了”
沈眠手里的竹篾顿了顿 抬头看她 眼里闪过丝笑意 “你呀 就知道吃” 她把编好的针线篮放在窗台上 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不过也好 正好去看看河边的山楂苗 上次玄山有几棵叶子发黄了”
***通往河边的路被夏木遮得严严实实 阳光透过叶隙漏下来 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像撒了把碎金子 阿水跑在最前面 手里举着个竹制的鱼网 短腿踩着青草 裤脚被露水打湿了也不在意 时不时弯腰捡起块扁平的石头 是能打水漂
“慢点跑 别摔进泥里” 玄山在后面喊 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肩上扛着个木桶 里面放着烤鱼用的铁丝架和盐巴 脚步却比谁都稳健 像棵扎在山里的老松
甄珠和沈眠走在最后 手里各提着个竹篮 里面装着刚烙好的荞麦饼和腌好的梅子 是准备当午饭的 夏风穿过竹林 送来阵阵蝉鸣 混着远处的溪流声 像支热闹的歌
“你看那片山楂苗” 沈眠忽然停下脚步 指着溪边的坡地 那里栽着十几棵半人高的树苗 是用去年的果核种的 此刻叶子绿油油的 迎着风轻轻晃动
“长得真好” 甄珠笑着 想起那颗在木屋院子里发芽的种子 如今也长到膝盖高了 玄山 再过两年就能开花结果
走到浅滩时 阿水已经脱了鞋踩在水里 启明珠被他心地放在岸边的石头上 珠子的光在阳光下泛着 像颗埋在沙里的珍珠 “甄珠姐姐 快来看 这里有好多鱼” 他举着渔网 兴奋地喊 网兜里果然扑腾着几条银色的鱼 像会游动的碎银
玄山放下木桶 开始整理铁丝架 “我去上游看看 那里水深 不定能摸到大鱼” 他往上游走了几步 又回头叮嘱 “你们在浅滩玩 别往深处去”
沈眠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开始用草绳串梅子 甄珠则脱了鞋 试探着踩进水里 溪水微凉 漫过脚踝时带着舒服的凉意 她学着阿水的样子 弯腰去抓水里的鱼 指尖刚碰到水面 鱼就“嗖”地一下游远了 引得阿水咯咯直笑
“姐姐笨 要这样抓” 阿水跑过来 教她把双手弯成碗状 慢慢往鱼的方向凑 等离得近了 再猛地往下抠 果然 他刚演示完 就抓到了条比手指还的鱼 得意地举给甄珠看
甄珠学着他的样子试了几次 终于抓到了一条 虽然不大 却足够让她高兴半 她把鱼放进沈眠带来的陶罐里 回头时 看见沈眠正看着她笑 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烈 玄山提着半桶鱼回来了 最大的那条足有两尺长 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今运气好 摸到条草鱼 够咱们吃的了” 他找了些干柴 很快就生起了火 用铁丝架把鱼串起来 抹上盐和梅子酱 架在火上烤
鱼肉很快就滋滋冒油 香气混着草木的清香漫开来 引得阿水围着火堆直转 沈眠把烙好的荞麦饼撕成块 泡在带来的溪水里 是这样吃起来更爽口 甄珠则负责翻动烤鱼 时不时往鱼身上刷点林萱酿的山楂酒 酒香混着肉香 馋得人直咽口水
“熟了熟了” 阿水第一个喊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得金黄的鱼 沈眠笑着用刀把鱼肉剔下来 挑了块最嫩的递给他 又给甄珠和玄山各分了些 自己才拿起剩下的鱼骨 慢慢啃着
“玄山大哥 寨子里的防御工事都修好了吗” 沈眠忽然问 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虽然影阁已经灭了 但玄风长老总 防人之心不可无
“早修好了” 玄山咬了口鱼肉 含糊地 “我把竹甲阵改得更隐蔽了 还在几个山口设了陷阱 只要有人靠近 咱们在寨子里就能听见动静” 他顿了顿 又 “玄风爷爷 等秋收后 要让族里的年轻人学些拳脚 你和甄珠姐有空也教教他们”
“没问题” 甄珠立刻点头 “我可以教他们怎么用短刀 沈眠姐教他们用鞭子 肯定能斜
沈眠笑着看了她一眼 “你那点本事 别把人教歪了” 嘴上这么 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阿水啃着鱼肉 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 玄山叔叔 昨我看见张爷爷在后山采药 他发现了种从没见过的草 开着蓝色的花 不定能入药呢”
“是吗” 玄山来了兴趣 “等下回去我去看看 要是真能入药 就多种些 以后族里有人受伤 也省得跑远路去采”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 在火堆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鱼肉的香气渐渐淡了 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甄珠靠在沈眠肩上 看着远处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着光 忽然觉得 这样的日子真好 没有纷争 没有算计 只有身边的人 眼前的景 和心里的暖
***往回走时 阿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靠在玄山怀里 嘴里还嘟囔着要把抓到的鱼养在院子里的水缸里 沈眠提着装鱼的陶罐 甄珠则拿着剩下的荞麦饼 两人并肩走在后面 脚步慢得像在散步
“你看 牵牛花爬藤了” 沈眠忽然指着路边的篱笆 那里栽着几棵和她们院子里一样的牵牛花 已经有细细的藤蔓顺着篱笆往上爬 像在努力地追赶什么
“咱们院子里的肯定也快了” 甄珠笑着 心里忽然想起那个针线篮 等牵牛花爬满篱笆时 把竹篮挂在篱笆上 肯定很好看
走到山楂林时 夕阳已经开始西斜 给红透的果实镀上了层金边 沈眠摘下颗最红的 用衣角擦了擦 递到甄珠嘴边 “尝尝 熟了”
甄珠咬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比去年的更合口味 她也摘了颗 塞进沈眠嘴里 看着对方眯起眼睛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起来
蝉鸣还在继续 像在为这夏日的傍晚伴奏 远处的寨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混着草木的清香 漫了满鼻 甄珠看着身边的沈眠 忽然觉得 所谓的岁月静好 或许就是这样 有夏蝉鸣 有篱落香 有身边的人 陪着你 把日子过成诗
***回到木屋时 已经擦黑了 沈眠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光立刻填满了屋子 火塘里的炭火还没灭 添了些柴 很快就燃了起来 暖得人心里发慌
甄珠把今抓到的鱼倒进院子里的水缸 看着它们在水里欢快地游着 忽然觉得 这木屋真的像个家了 有花 有鱼 有火塘 还有她和沈眠
沈眠从屋里走出来 手里拿着那件刚绣好的披风 上面用银线绣满了山楂果 是准备给甄珠秋穿的 她把披风披在甄珠肩上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今累了吧 早点休息”
甄珠摇了摇头 转身抱住她 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那里有淡淡的药草香 混着阳光的味道 是她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沈眠 有你真好”
沈眠的身子僵了一下 随即慢慢放松 伸手回抱住她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声音里带着微颤 “我也是”
院子里的牵牛花在夜里悄悄开了朵 淡紫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像只停在篱笆上的蝴蝶 火塘里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 映着屋里交握的双手 银镯子的光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 像两颗依倌星
夏蝉还在鸣 篱落正生香 属于她们的日子 还长着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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