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系着那件略显滑稽的卡通猫头围裙，对着冰箱里有限的食材发愁。鸡蛋、蔫青菜、打包的麻辣水煮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他离“巧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蛋炒饭……还是煮面？”他喃喃自语，感觉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主要是心情被那该死的流言搞得一团糟，看啥都没兴致。
“凡，”星野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刚学会新词的兴奋，“‘节约’…は… ‘save money’，对不对？”
“对对对，save money，省钱。”林凡心不在焉地应着，拿出两个鸡蛋。算了，就蛋炒饭吧，最快。
他刚把油倒进锅里，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叮咚——
林凡手一抖，油倒多了。他心里莫名一紧，这个点，会是谁？赵强？那家伙周末通常睡到下午。快递？昨刚到了一波，今周日，快递员也休息吧？
“はい！ 今、开けます！（来了！现在开门！）”星野雨倒是反应迅速，放下手机就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等等！先看看是谁！”林凡赶紧关火，冲出厨房，生怕这傻姑娘直接把什么奇怪的人放进来。
然而已经晚了。星野雨已经拧开了门锁，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笑容满面，手里还拎着一袋刚蒸好的红糖馒头的李大妈。
“雨啊，吃早饭了没？大妈刚蒸的馒头，给你们拿几个尝尝鲜。”李大妈的声音洪亮，目光却极其自然地越过星野雨，飞快地扫视着屋内的情形——系着围裙、拿着锅铲、一脸慌张从厨房跑出来的林凡，以及客厅茶几上摊开的中文笔记本和手机。
林凡心里哀嚎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大妈这“亲切关怀”，十有八九是来探口风的！
“李…大妈！”林凡硬着头皮打招呼，下意识地想挡住厨房的狼藉（其实并不狼藉，只是他心理作用），“您太客气了，还专门送过来。”
“李さん！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ありがとう！（李阿姨！早上好！谢谢！）”星野雨倒是很高兴，她记得这个送过油条、教过她中文（虽然教了奇怪的词）的热心阿姨，笑眯眯地接过了那袋还温热的馒头，“いい匂い！（好香！）”
“不客气不客气，趁热吃好吃。”李大妈笑着，脚步却稳稳当当地迈了进来，丝毫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凡这是在做早饭呢？真勤快。”
“啊……随便弄点。”林凡干笑着，感觉手里的锅铲有千斤重。
李大妈的目光在屋内逡巡，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落在了沙发旁边那几个还没拆封的快递盒上（是星野雨买的洗衣液、柔顺剂和内衣皂），又瞥见羚视柜上显眼地摆着的居留许可卡和护照（星野雨特意摆出来，觉得很重要），最后回到系着围裙的林凡身上，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雨真是好福气，凡这么会照顾人。”李大妈笑呵呵地，话锋却开始转向，“不过啊，年轻人也不能总闷在家里，得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雨啊，你在家里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听王大爷你是搞艺术的，搞艺术是不是挺辛苦的？收入稳定不？”
来了来了！直球来了！林凡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她是网红？cosplayer？估计李大妈也听不懂，反而越描越黑。
星野雨正拿着一个馒头口咬着，听到问话，努力地消化着李大妈语速颇快的中文。她捕捉到了“工作”、“艺术”、“辛苦”、“收入”几个关键词。
她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一脸紧张拼命使眼色的林凡，又看了看笑容和蔼但眼神锐利的李大妈，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馒头，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骄傲和认真的神情。她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几个App，然后走到李大妈面前，将屏幕展示给她看。
“李さん，”她的中文发音依旧奇怪，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和坚定，“私の… ork！ 见てください！（我的… ork！请看！）”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晕过去。祖宗哎！你要给大妈看什么？！不会是那些地雷系的cos照片吧？！那岂不是更解释不清了？！
李大妈好奇地凑过去看。
星野雨首先点开的是她的社交媒体账号（28.6万粉丝的那个），屏幕上瞬间出现各种精致华丽的cosplay照片，有昨拍的，也有之前在日本的。“これ… cosplay！ 私の… hobby！ そして… ork！ たくさんの人… like！ see，folloer… 28万！（这个… cosplay！我的… hobby！然后… ork！很多人… like！看，folloer… 28万！）”
李大妈看着屏幕上妆容夸张、服饰绚丽的星野雨，眼睛瞪大了，显然受到了不的冲击：“哎哟！这……这都是你？穿成这样？这么多人看呐？”二十八万？在她概念里这可是个文数字。
“はい！（是的！）”星野雨用力点头，又点开了邮箱App，找到那封合作邀约和电子协议（幸好大部分是中文，夹杂英文品牌名），“昨日… yesterday… 初めて… first time！ 中国で… money を稼いだ！ これ… cooperation！ 契约书！ お金… 少し… もらった！（昨… yesterday… 第一次… first time！在中国… money 赚了！这个… cooperation！合同！钱… 一点… 收到了！）”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甚至翻出林凡截图给她的支付宝榨，指着那笔250元的定金收入（虽然数额不大，但意义重大）：“见て！ 250元！ 私が… 自分で… 稼いだ！ 凡じゃない！（看！250元！我… 自己… 赚的！不是凡！）”
最后，她似乎觉得力度还不够，想起林凡之前跟她解释过“经济独立”的重要性，又憋出几个刚学会没多久的词：“私… 経済的独立！ content creator！ 仕事… 家で！ だから… 快递多い！ 外出… 少ない！（我… 经济独立！content creator！工作… 在家里！所以… 快递多！外出… 少！）”
这一连串中日英混合、图文并茂的“自我介绍”，直接把李大妈给镇住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照片、看不懂但感觉很正式的英文合同、以及实实在在的转账记录，再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努力解释的漂亮姑娘，脸上那点探究和怀疑慢慢变成了惊讶和……一丝佩服？
李大妈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种阵仗。什么cosplay、content creator她是不太懂，但“二十八万人关注”、“签合同”、“自己赚钱”、“经济独立”这些词她听懂了！这姑娘不是无业游民，也不是靠人养的花瓶，是在家就能工作的能人！还是外国来的能人！
“哎哟喂！原来是这样！”李大妈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笑容变得真诚多了，“雨你这么厉害啊！在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赚钱？还能让那么多外国人喜欢？了不起！真了不起！比我们家那个只会刷手机的儿子强多了！”
林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解决了？他费尽口舌可能都解释不清的事情，星野雨就这么用她半生不熟的中文和手机里的“证据”，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直接把李大妈给“服”了？虽然过程有点滑稽，信息传递得磕磕绊绊，但效果貌似……出奇的好？
星野雨看到李大妈明白了，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带着点骄傲：“これからも… もっと… 顽张る！ たくさん… お金を稼ぐ！ 凡と… 一绪に！（从今以后… 更加… 努力！ 很多… 赚钱！和凡… 一起！）”
“好好好！一起努力！凡你也得多支持雨工作！”李大妈此刻看星野雨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别人家的孩子，充满了赞赏。她心里的那点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这消息可比“被包养”劲爆多了！老林家子捡到个宝啊！还是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外国宝！
她又关心了几句“注意身体”、“别太累”，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估计是急着去找她的老姐妹们分享这个“惊人”的新发现去了。
门一关上，林凡还处在石化状态。
星野雨却像打了个胜仗一样，开心地走回来，拿起馒头继续吃，还邀功似的对林凡：“凡！李さん… わかった！ 私の ork！（凡！李阿姨… 明白了！我的 ork！）”
林凡看着她那副纯然开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阻止了一场重大邻里信任危机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得要命。有哭笑不得，有如释重负，还有一点点……莫名的自豪？
他走过去，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歪打正着倒是挺厉害。”
“え？いた打正着？”星野雨歪着头，显然没听懂这个成语。
“就是……运气好，碰巧做对了。”林凡简化解释。
“运がいい？”星野雨眼睛亮了，“はい！ 私、凡に会えて、とても运がいい！（是的！我，能遇到凡，非常运气好！）”
林凡：“……” 得，这话题没法接了。这直球打得他猝不及防，心里那点因为流言产生的憋闷，瞬间被这句话冲散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到厨房，重新开火炒饭。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李大妈会怎么跟其他邻居，但至少，最糟糕的“被包养”猜测应该能被澄清了。至于会传成“二十八万粉丝的网络红人”还是“动动手指就能赚大钱的外国能人”……那就随它去吧，总比之前强。
蛋炒饭的香气弥漫开来。
星野雨吸了吸鼻子，凑到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凡… お腹すいた…（凡… 肚子饿了…）”
“马上好。”林凡把炒饭盛出锅，“去拿碗筷。”
“はい！”星野雨雀跃地去拿碗筷，摆好桌子，还特意把李大妈送的红糖馒头也端了上来。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简单的早餐。星野雨对蛋炒饭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夸奖：“凡… 料理… 上手！（凡… 做饭… 厉害！）”
林凡看着她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心里那点残留的郁闷也彻底消失了。流言蜚语什么的，虽然烦人，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至少，身边这个“地雷妹”总有办法用她自己的方式，稀里糊涂地就把问题化解了。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雨，”他斟酌着开口，“以后……要是再有别人，像李大妈那样问你工作的事，你就像刚才那样，明白吗？就你是……content creator，在家工作，有很多人喜欢你拍的照片。”他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词汇。
“はい！ content creator！”星野雨重复了一遍，用力点头，“わかった！（明白了！）”
“还有，”林凡想了想，补充道，“下次李大妈要是再教你中文……嗯……学之前先问问我。”他可不想再听到什么“老公”之类的危险词汇了。
“え？なぜ？（诶？为什么？）”星野雨不解。
“因为……因为我中文更好！我教你更标准！”林凡找了个理由。
“そうか…”星野雨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了，“はい、凡が教えてくれる。（好的，凡教我。）”
吃完早饭，林凡负责洗碗（家务协议形同虚设后的默认流程），星野雨则继续抱着手机学习中文，时不时蹦出几个奇怪的发音。
水声哗哗中，林凡听到星野雨在客厅里一边记笔记一边声练习：“经济…独立…”、“content…creator…”、“自己…赚钱…”
他忍不住笑了笑。
也许，这场乌龙流言风波，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星野雨更加明确地意识到了“工作”和“赚钱”的概念，虽然她的理解可能和普通人有点偏差……而且，看她那斗志昂扬的样子，似乎对接下来的Lolita裙推广拍摄更加期待了。
洗完碗，林凡擦干手，走到客厅。星野雨立刻举起笔记本，指着上面一个新写的词问他：“凡、この言叶… どういう意味？ ‘包养’？”
林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谁？！谁教你的这个词？！”他声音都变流。难道是刚才李大妈？不可能啊！李大妈刚才没过这个词吧？！还是她之前在哪听到记下来的？！
星野雨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声：“えっと… 昨日… ネットで… 见た… コメントに… ‘这么漂亮，是被包养的吧？’… 意味わからない…（那个…昨…网上…看到的…评论里…‘这么漂亮，是被包养的吧？’…意思不明白…）”
林凡：“……” 原来是网上那些酸鸡评论！居然被她看到了！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她“包养的意思就是男方出钱养着女方，通常涉及不正当关系”吗？这会玷污她纯洁的心灵（？）以及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伟大”形象！
“那个……那个不是好词！”林凡赶紧板起脸，严肃地，“意思是……是……不好的关系！非常不好！你不要学！也不要！看到就划掉！明白吗？”
星野雨看着他严肃的样子，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知道这个词是“不好的”，于是乖乖点头：“はい… 悪い言叶… 覚えない… 言わない…（好的… 不好的词… 不记住… 不…）”
“对！忘掉它！”林凡松了口气，心里又把那些乱发评论的网友骂了一百遍。
看来，光是应付现实的流言还不够，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也得注意隔离了。他得想想办法，怎么既能保护星野雨的热情和单纯，又能让她慢慢理解这些复杂的社会观念。
这“监护人”兼“男朋友”的活儿，真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他正想着，手机响了一下，是赵强发来的消息。
【强子】：凡哥！凡神！起床没？！重大消息！网吧那个线下赛，报名截止今下午五点！咱们到底去不去啊？哥几个可就等你这大神点头了！带嫂子一起来露个脸啊！
林凡看着消息，又看了看旁边正努力跟中文死磕的星野雨。
线下赛……网吧……人多眼杂……刚刚平息的流言……
他感觉刚轻松没多久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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