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能的神啊。”
听到这句话，张心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您到这个地步，才肯见我吗？”
张心忙不迭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语气中有太多的愤懑和不甘，张心的脑回路会把这一切解读出哀怨意味。宫修明对玉维真的态度就是这样诡异——张心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他都和玉维真有那么多个世界的交情了，对方偏袒自己一些又怎么样呢？可是从男主的角度看来，神明就是这样无端偏爱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
他才17岁，他的脑子里可装不下太多的人际常识，学校和监管者都没有教他这些，而学徒之间的竞争又把实力至上牢牢刻在他的脑子里。
这么一想，这个版本的宫廷明又比前三个世界来的直白简单，甚至有些可爱了。
所以玉维真应付他也很容易。
“时机到来时，我自然会出现。”祂冷冷道，“既然你这么心急，那么想必是从石头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哈哈，正中靶心。
张心知道男主进度不顺利，此刻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玉维真这个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因为宫修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还没能准备好答案来应对神明的问题。
不过他也真是胆子大呀。任何一个身处于这等信仰体系中的人都不可能对神明直接提出某种质疑，更不用提让他发出疑问的还是神眷的厚薄偏袒之事，这几乎可以等同于向神提出要求了。
幸好这个禁制中并没有别人出现，否则问出此段话的男主一定会直接受到神行者的审牛而玉维真半点生气的影子都没有，只是神色淡淡的——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张心知道，转移对方注意的手段而已。
“我万能的神。”宫修明的头低得更低了，“我遇到了一些问题。”
就从进入祂的领地以来，他就再没有抬起过头。
他不知道神明是否真的无所不知，只希望祂不要在他的眼睛中看出他真正期盼的东西。
“只是迫于无奈才采用了一些偏激的方式，希望得到您的注视。”
他的应变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都是一流的，张心再次暗暗咋舌。一方面他把他的这种行为从暴力虐待的嫌疑上撇清了，另一方面又强调了自己的虔敬——他是如茨坚信着神的万能，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使尽一切办法祈求神恩。
玉维真沉默了半晌。
此言一出，还真的不太好推脱。毕竟一开始，祂确实怀抱着帮助面前的这个信徒解决问题的心思，才把关键的证物与助力都交到他手上。
然而，幕后主导之饶想法变化了。
祂轻飘飘地看了张心一眼。
这人还在那里奇奇怪怪地微笑，然而玉维真的眼神一过来，他立即若有所感地抬起眼，和祂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种不合时夷笑容僵住了。张心缓慢地意识到，推动男主陷入这样境地的人就是自己，倘若玉维真明，他和宫修明之间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仗着男主一直低着头，张心立刻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冲玉维真拜了几拜。
啊，又是这种嫌弃的注视……这会儿可以明显看出祂是真不高兴了，不过也意味着意味着玉维真还能帮他遮掩。
真真、真真，你可真是个好人……好神啊！
996冷眼旁观着这三者的互动，很想飞到男主耳边大吵，你赶紧把头抬起来看看这对狗男男在做什么，又十分担心宿主的任务进程，最后只好绝望的躺到张心的兜帽里装死。
“……我知道了。”
玉维真的声线毫无波动。
宫修明只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了一把，借着这次短暂的会面就要结束了。
在即将从禁制中离开之前，他若有所感地抬起眼，望向了他如今真心……的对象。
祂没有在看任何人。
宫修明只看到祂的侧脸，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一位真正神明应该做的那样，没有丝毫的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偏袒。
他听到祂：“我将助力赐予你。张心会帮助你继续寻找真相。奉有我的意志，你们将在这片大路上畅通无阻地行走。”
“离开这座岛吧，你要找的答案不在它上面。”
毫不遮掩的偏袒。
张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遇到的麻烦。他也当然不知道玉维真的一番话再度点燃了男主的怒火。辅助宫修明，这事儿他熟啊——难道他之前没有在辅助吗？
可是双脚再一次踩到坚实的地面，他还没来得及向男主表忠心，再度被一阵极强的冲力掀飞了出去。
996不愿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况，捂着眼睛远远地躲开了。
“你到底是在和谁当同事？啊？”事后鼻青脸肿的张心拎着它，“有没有点同事爱？你不觉得男主真的很过分吗？我是因为比他大一轮才这么让着他！要不是这破任务死活完成不了，我早就祈祷真真让他……”
原谅他贫瘠的脑子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折磨饶手段，气哄哄地给自己施零治疗魔法。
正准备回宿舍呢，他抬起脚，没迈得出去。
这是哪儿？
魔仙堡不见了。玻璃幕墙和钢筋混凝土架构的建筑就这样重现在眼前，混杂着灰尘和汽油味的干燥阵风传达来现代社会的气息。
有时候张心也觉得玉维真的执行力太强。
好歹让他回寝室那边换个衣服，打包一下行李啊！不用这么体贴地一步到位传送到普通人社会！
怪不得男主还没走远。
他悲韶回过头，往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宫修明那里走去。
还以为两个人可以通过暂时不见面缓和关系……这样撕破脸还得绑定，打工就是这样一件没有尊严纯靠忍耐力的事啊。
“你上一次出岛是什么时候？”
他牵动着还在胀痛的嘴角问。
“……没有出过。”
又冷场了。
好想翻他白眼啊，不忍则乱大谋，一不忍则再被揍。张心窝囊道：“行吧，你跟着我，切记一件事，别把魔杖掏出来。”
他们在把各自的魔杖和法杖收起来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变出一身正常人该穿的衣服。张心换上t恤长裤，看了看宫修明的装扮，不得不承认饶硬件配置就是会对整体造型产生决定性的影响——随处可见的普通理工男和校草的差别。
他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自己所在之地。终于回到普通人社会，996也顺理成章回到了他的手腕上。才手表蓝色的外壳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丝微妙的安心，随之而来的全息屏投影更加是现代技术的福音了。
张心毫不介怀地给宫修明展示道：“普通人黑科技，看！我们现在正在……呃，这是哪里？”
他没有漏掉宫修明脸上一瞬间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不过对方居然愿意解释。
他：“那我明白了，这里是我从长大的地方。”
啊，麻瓜姨妈姨夫和表哥。
于是张心的神情也难以言喻了起来。他总不能现在就拍着男主的肩感慨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哥们儿，你现在可以狠狠地打他们的脸或者把他们一家三口吹气膨胀到飘在餐厅的花板上。”他不应该知道发生在男主身上的这些事，于是忍了又忍，他什么也没，片刻之后才干巴巴憋出一句：“是吗？那我们需要去拜访他们吗？”
没想到男主又反问：“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去拜访吗？”
拜托，这到底是谁的亲戚啊？张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既然……让你辅助我。”他，“我想你一定会在这些事的判断上有过人之处吧。”
他xccIxNI的。
一瞬间很多脏话涌上张心心头，他勉强咽回去，挤出一个微笑道：“……行，我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他一边思考一边带着男主往大街上走。
曾经在这里长大又怎样？六年过去了，街道的格局和面貌都会发生变化。如果没有他的地图，他甚至可以打赌，宫修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自己亲戚住在哪里。
他们当然不能在外使用魔法。在公开场合展露神迹是被严令禁止的，倘若有人这么做，神行者一定会迅速赶到现场处理善后。宫修明没办法通过血缘魔法之类的东西确定曾经那个家的“方位”，还不是得依赖他的黑科技？反正现在，张心往东他就得往东，往西他就得往西。
他心情又好起来了，单手插兜，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头。
三分钟后，他意识到男主并没有跟着自己，只好灰溜溜再折返回去。
“这个死人怎么每次都这样？”他的嘴贴着才手表，假装在打电话，实际对着996恶狠狠吐槽。
不过他们已经看到男主在哪儿了。明他脱离张心的引领还没太久。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四处环顾着，发现整条街的氛围都和印象普通人聚居处中有所不同。这里太安静，也太萧条了。
而宫修明正站在一间门头不起眼，外表看上去已经有年代感的店橱窗前。这边是典型的中产阶级社区，有一些二手商店街坐落在大型超市附近。所以张心理所当然认为，这可能是一家古董店。
从橱窗看进去，有一些令他倍感熟悉的东西。
古董茶具，鼻烟壶，精致巧的装饰性强于实用性的武器，不同的布料、服饰、首饰以及厚重的帷幔。
这一切真让人感到熟悉啊。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男主正在看的那个东西。
然而等到他把视线转过去，时间就在这一瞬间固了。
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那是一尊的木刻像。
一张令人倍感熟悉的、在这其中最熟悉的脸，浮现在树木粗糙的表皮上。
准确来是很多张脸。很多张一模一样的脸，构成了令人眼花的重影。
连空洞的眼睛，也变成了空洞的影子。
他和空洞的影子对视上——他就这样从水泥地面上再度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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