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正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能躲掉秋收的累活，没想到机会悄无声息地就来了。眼瞅着气一比一热，毒辣的日头烤得地上都冒热气，大伙儿身上的衣裳也越穿越薄，打补丁的单衣单裤成了标配。
想起先前田婶过的话，如今队里的作息果然调整了。每还没亮透，鸡刚叫头遍，四点就得爬起来下地干活，黑黢黢的田埂上满是扛着锄头、镰刀的人影。不过好在不用硬撑到中午，一般到上午十点左右，日头刚要开始发威，就能收工回家歇着。
中午的午休时间也拉得很长，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这时候慢悠悠往地里走，到地头都快四点了，然后一口气干到色彻底黑透，连田埂都看不清的时候才下工，差不多得七点半光景。
这调整都是生产队长的主意，他就怕太热把村民们熬出个中暑头疼的毛病，特意想了这么个错峰干活的法子。村民们对这早出晚归的安排没啥意见，反倒觉得挺舒坦——中午能踏踏实实睡个囫囵午觉，避开最毒的日头，干活时也不至于热得喘不上气，谁还有啥不乐意的？
听村里人闲聊，其他村子没学茶树村这么调整作息，地里的人一个个热得蔫头耷脑，中暑生病的不在少数，今这个晕了，明那个倒了，愁坏了各村的队长。反观茶树村，别中暑了，连喊头疼脑热的都没几个。不过这事儿也不清到底是作息调整的功劳，还是因为村里有位大夫的缘故。
要这位大夫，可不是寻常人，正是那位在村里充满传奇色彩的老地主。陈娇之前听田婶唠嗑时过，这老地主年轻的时候可了不得——人长得俊朗精神，是个练家子，身手利落；还是京城学堂出来的大学生，有学问；不光如此，他还会看相，懂医术，简直是全能。
陈娇头一回听这些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敢信，心里直犯嘀咕：世上真有这么能干的人？这妥妥的是那个年代的高富帅啊，有颜值、有家底、还有脑子，简直就是里大男主的剧本照进现实了。
虽陈娇没全信这些传言，但每一大早，生产队大院队长家门前那口大锅里熬着的草药水，却是实打实的。谁觉得热得难受了，渴了，都能过去舀一碗喝，免费的。村民们也都知道这是好东西，清热解乏的，一般中午下工后，路过都会拐过去喝上一碗，喝完浑身舒坦。
陈娇也喝过几次，她毕竟是懂医的，一尝就知道里面放了哪些药草——都是些清热解毒、还能缓解疲劳的药材，配在一起是份实打实的好药方。就冲这药方，陈娇心里就有数了：这老地主的医术，怕是真的不差。
不过让陈娇觉得奇怪的是，她来茶树村都快一个月了，却没怎么见过这位老地主本人。听村里人，老地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在村里，每跟着上工，陈娇倒是见过几次。这位地主家的大儿子，虽常年在地里干活，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但五官是真的周正精致，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六个知青还要俊朗几分。
老地主还有个儿子，听在县里读初中，平时不在村里。他还有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女儿，还在上学。那姑娘也不容易，每不亮就得爬起来上山，因为村里没有学，得爬两个时的山路，到山顶的高峰村去念书。
至于老地主本人，基本就没怎么出过门。就算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有时候知青们吃完饭，端着碗在院子里歇凉、聊，也没见过他家对面那扇门打开过。偶尔有扇门会开，出来的一般不是地主的大儿子大儿媳妇两夫妻，还有就是个姑娘——那是大儿子的女儿，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活泼可爱，眼睛亮晶晶的。
陈娇偶尔在院子里能碰到这个姑娘，她毕竟是老大夫了，看姑娘的面相，总觉得这孩子身上带着点病气。只是她没给孩子把过脉，具体啥情况也不敢确定。而且姑娘的爷爷本身就懂医术，肯定早就知道孩子的情况，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多嘴，所以陈娇也就没吱声。
这正好休息，不用上工。一大早，陈娇刚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叽叽喳喳的。她抬头往院子后面的山坡上一看，好家伙，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那儿爬树呢，闹哄哄的，挺热闹。
她凑过去问了问旁边的人，才知道是山坡上那几棵老枣树上的枣子熟了。那枣树是以前老地主家种的，有些年头了，树干又高又直，上面还长满了尖尖的刺，看着就不好惹。大人们嫌麻烦，也怕被刺扎着，都不会去爬。只有这些半大的孩子，嘴馋得厉害，才敢冒着被扎的风险，爬到高高的树上，拿着树枝把枣子打下来。
陈娇和其他知青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大孩子在树上忙活，拿着长树枝噼里啪啦地打枣子，红的、青的枣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树下的孩子们就围着捡，捡着了就往嘴里塞，嘻嘻哈哈的，热闹得不校偶尔有枣子没长熟，带着点硬，掉下来砸到人头上，也不疼，反而引得一阵更响亮的笑声。
看到知青们过来，孩子们也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挺热络地招呼起来：“万姐姐，快来捡枣子吃，可甜了！”陈娇在这些孩子里还挺受欢迎，她刚来的时候，在镇子上买的那包麻糖，基本都分给这些孩子吃了，孩子们都记着她的好。
陈娇正跟着孩子们一起笑闹，看着他们捡枣子，心里也觉得轻松。突然，人群里“咚”的一声，老地主家的孙女，也就是那个五六岁的姑娘，毫无征兆地倒在霖上，浑身还抽搐起来。
她周围的那些孩子，看着这情况居然没太慌张，好像见怪不怪了，其中一个大点儿的孩子立马扯开嗓子大喊起来：“谦大伯！茵茵又犯病了！”
陈娇见状，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上前帮忙看看。还没等她走过去，就看到有个朋友飞快地在地上揪起一把草，几折几绕缠在一起，赶紧塞到了茵茵的嘴里——这是怕她抽搐的时候咬到自己的舌头，乡下孩子好像都知道这法子。
陈娇一看这症状，心里就明白了：这是癫痫。这种病一般是遗传的，不太好治，有些严重的，可能会伴随病人一辈子，直到去世。在乡下，这种病还有个俗称，桨羊癫疯”。以前还有些没根据的谣言，是母亲怀孕的时候见到了山羊，才被传染上的这种病。当然这都是瞎扯，更大的可能是孩子的母亲，或者家族里有这种病史，遗传给了孩子。
陈娇这边还在心里琢磨着这病的病理呢，那边茵茵的父亲，也就是地主的大儿子，已经闻讯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一把抱起地上的茵茵，就往家里跑。
其他的孩子一看这情形，也跟着嚷嚷起来：“哎，茵茵上个月才犯过一次，怎么这又犯了？”“走，我们去看看！”
一群朋友跟在茵茵父亲身后，一窝蜂地往地主家跑。几个知青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挺好奇的——毕竟平时很少有机会进地主家，也想看看老地主到底是怎么给孩子治病的。几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厚着脸皮，也跟了上去。
陈娇本来想着，这种病按理应该赶紧送医院才对，但这儿离镇上远，就算紧赶慢赶，送到镇上医院最快也得一个时，看这情形，估计是让老地主先给孩子看看。
她心里也正好想再瞧瞧这老地主的医术到底怎么样，便也学着其他知青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了人群后面。
一行人跟着茵茵的父亲，来到霖主家的后门口。这边的格局，有点像知青点厨房后面的样子，只是没有水井，倒是有个的院子。
陈娇一进院子，眼睛就扫到了院子里种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常见的药草。比如那贴着地面长、叶子圆圆的积雪草，有解暑退热的作用；还有那叶子如勺、贴着地面铺开的车前草，能清热解毒；角落里还长着不少马齿苋，那是治疗腹泻的好东西。
这院子看着就像块没人打理的荒地，长满了各种杂草，但陈娇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看似普通的“杂草”，其实都是能治日常毛病的药草，像发烧、感冒、腹泻这些，基本都能应付。
就冲这个院子，陈娇心里就暗暗佩服：这老地主，还真是个聪明到了极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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