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的初春，寒意未消。京畿大地上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朝堂之上，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悄然拉开序幕。林宸深知，若不趁己巳之变的余威肃清内部蛀虫，一切边镇努力终将付诸东流。
这一日，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面色冷峻，目光扫过丹墀下的百官，带着审视与寒意。
林宸手持玉笏，稳步出班。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先向御座深深一揖，然后转向满朝文武，声音清朗却带着千钧之力：
“陛下，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林宸，有本奏！”
“准奏。”崇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臣劾，原兵部职方司郎中贾继春！”林宸一语既出，满殿皆惊！贾继春，东林干将，清流名士，在袁崇焕下狱过程中曾上蹿下跳，极力攻讦！
贾继春本人更是脸色骤变，出列怒斥：“林宸！你休要血口喷人！”
林宸看都不看他，继续朗声道：“劾其三条大罪！一，己巳虏变之初，散布‘迁都’谣言，动摇国本！二，与已被诛之晋商范家往来密切，收受其贿，为其打探朝中动向！三，构陷大臣，在袁崇焕一案中，罗织罪名，欺瞒圣听！”
每一条罪名，林宸都掷地有声。他并非空口无凭，随着他的话音，张典史亲自带着几名衙役，将一箱箱账簿、信件抬入殿郑那是从范家抄没的密账，以及锦衣卫暗中查获的贾继春与范家、以及与某些殉残余往来书信的抄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银钱数目、传递的消息内容！
“陛下！此乃构陷！皆是伪造！”贾继春浑身发抖，嘶声力辩，但脸色已苍白如纸。
“伪造？”林宸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封你写给范家，言及‘袁蛮子跋扈，圣心已疑，当合力除之’的信，笔迹可是你的？需不需要请翰林院诸位学士当场验看？！”
铁证如山！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许多原本与贾继春交好、或同属东林一脉的官员，此刻也纷纷侧目，不敢与之对视。他们没想到，这位平日满口仁义道德的“清流”，背后竟如此龌龊！
崇祯皇帝看着那些证据，脸色越来越青，最终化为一声暴怒的咆哮：“贾继春！你还有何话？！”
贾继春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磕头不止：“臣……臣一时糊涂……陛下饶命啊！”
“拖下去！交三法司会审！从严处置！”崇祯厌恶地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锦衣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贾继春架出了大殿。
处置完贾继春，林宸并未退回班列，而是再次躬身：“陛下，臣还有本奏！”
还有？百官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臣劾，五军都督府佥事李守锜！劾其在虏骑围城之际，不仅不思报国，反而暗中囤积粮草，意图奇货可居，发国难财！其府中地窖，现存米粮逾万石，皆为此证！”
“臣劾，礼部右侍郎钱受益！劾其纵容家奴，与漕帮勾结，于通州私设税卡，盘剥往来商旅，中饱私囊！”
“臣劾……”
林宸一连弹劾了七八名官员，从京营勋贵到部院大臣，皆有确凿证据！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份或多份证据被呈上，每一条指控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腐朽的朝堂之上，也敲打在崇祯皇帝那本就敏感多疑的心上。
整个奉殿鸦雀无声，只剩下林宸清冷的声音和崇祯粗重的喘息声。被弹劾的官员或面如死灰，或大声喊冤，但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们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崇祯皇帝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有对蛀虫的愤怒，有对林宸敢于任事的欣赏，但同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林宸的能量，似乎太大了些，他怎么能掌握如此多的隐秘？
最终，这些被弹劾的官员，或罢官，或下狱，或流放。一场朝会，林宸以雷霆手段，几乎将朝中潜伏的、与晋商有染、或是在国难时首鼠两赌主要官员清扫一空！
朝会散去，百官走出奉殿时，许多人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们看向走在前面、神色平静的林宸，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深深的忌惮。
“林佥都……真乃……国之利刃也。”一位老臣喃喃自语，不知是褒是贬。
回到都察院衙署（林宸虽兼顺府丞，但主要办公已移至都察院），苏明远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与后怕交织的复杂神情：“大人！今日……今日真是……”
林宸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一丝疲惫：“不过是清理了些表面的腐肉罢了。真正的顽疾，根深蒂固。”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空。他知道，今日之举，固然痛快，却也让他彻底站到了许多既得利益集团的对立面。未来的路，将更加凶险。
就在这时，一名吏急匆匆跑来禀报：“大人，府上……府上来人报信，……夫人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
林宸浑身一震！他穿越至此，与原主那位由父母之命娶的、性情温婉的妻子并无太多感情，更多是责任。但孩子……那是他在这个时代真正的血脉羁绊！
“备轿！回府！”林宸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匆匆向外走去。刚才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林酷吏”，此刻只是一个担忧妻儿的普通男人。
府邸之内，一片忙乱。产婆丫鬟进出匆匆，屋内传来妻子压抑的痛苦呻吟。林宸站在院中，听着里面的声音，拳头紧握，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焦灼。
数个时辰的煎熬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公子！母子平安！”产婆满脸喜气地出来报喜。
林宸猛地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踉跄一步，扶住了廊柱。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产房。
床上，妻子脸色苍白，汗湿鬓发，却带着一抹虚弱的、满足的笑意，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那的、红皱的婴儿，正闭着眼睛，嘴微微嚅动。
林宸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那柔软的、生命的重量落入怀中，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是喜悦，是责任，也是一种莫名的酸楚。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这个新生命的降临，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也感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低声道：“这世道艰难，为父……定要为你，为这下苍生，挣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窗外，依旧阴霾满。但屋内，新生命的啼哭，仿佛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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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喜得麟儿，暗刺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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