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乔安的生活被彻底框定在一种高速运转、却又无比窒息的节奏之郑
每日清晨，光微熹，云岫便会准时带着暖玉等人出现在他的寝殿“栖梧轩”外。更衣、梳洗（虽不再需要沐浴那般“彻底”，但依旧由侍女细致打理）、用膳。早餐不再是宴席的奢华，却也精致得令人咋舌：万年灵米熬煮、蕴含晨曦紫气的灵粥；以灵禽蛋液混合数十种灵药精华蒸制的玉膏；取自池灵鱼、片得薄如蝉翼的鱼脍；还有一杯能涤荡神魂、稳固心境的“清心玉露”。
随后，便是密集的“课程”。
礼仪老师姓秦，是一位面容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古板深色襦裙的老嬷嬷。她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每一丝不规矩。
地点在栖梧轩内一间专门辟出的静室。静室空无一物，只有光滑如镜的墨玉地面。
“少主，请站好。” 秦嬷嬷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她的表情。“头正，肩平，脊直！目视前方，不可飘忽！胸含而不陷，腹收而不僵！此为‘立如松’！”
乔安努力按照要求挺直身体，却总觉得别扭僵硬。
“错！” 秦嬷嬷手中的一根细长、柔韧的紫竹教鞭，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乔安微微塌陷的后腰处，不轻不重地一点！一股酸麻感瞬间窜遍全身。“腰！是脊梁，是气度的根本！不可软！想象你体内有一根玉柱，贯通地！”
“行走时，步履要稳，步幅要均！不可疾行如风，失之轻浮；亦不可拖沓如泥，显之萎靡！肩不动，如承山岳；臂微摆，自有韵律！此为‘行如风’！” 乔安在空荡荡的静室里来回走动，秦嬷嬷的目光如影随形，紫竹鞭随时会点在他步伐过大过的脚踝、肩膀歪斜的关节处，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严厉的“错！”、“重来！”。
“坐！” 一方矮几，一个蒲团。“坐如钟！腰背挺直，不可倚靠！双膝并拢，双手自然置于膝上。饮茶时…” 秦嬷嬷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用尺子量过，带着一种刻板的优雅。乔安学着端杯，手指的弯曲弧度、抬臂的高度、饮啜的幅度，都被严格要求。
“话时，目视对方，眼神要稳，不可游移闪烁！声音要清朗平和，语速适中，不可急躁抢白，亦不可吞吐含糊！尊称、谦辞，不可错用！此乃‘言如金’！”
一堂课下来，乔安只觉得浑身肌肉酸痛，精神更是疲惫不堪。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精致外壳的木偶，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被重新塑造。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秦嬷嬷灌输的理念。
一次，暖玉在为他奉茶时，因地面微滑，玉盏中的灵液不慎溅出几滴，落在了他崭新的锦袍袖口上。暖玉瞬间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奴婢该死！请少主责罚！”
乔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没事没事，快起来，一点水而已…”
“少主！” 秦嬷嬷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瞬间打断了他。“请自重身份！” 她严厉的目光扫过乔安伸出的手，如同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下人失仪，自有规矩惩处。少主身为嫡脉至尊，当持重如山，喜怒不形于色。如此失态，伸手去扶一介婢女，成何体统？若传出去，旁人只会笑话少主不知尊卑，毫无威仪，连累整个乔家颜面扫地！”
乔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暖玉，再看看秦嬷嬷那张刻板严厉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在胸腔里冲撞。他想“她不是故意的”，想“一件衣服而已”，想“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但秦嬷嬷那“连累整个乔家颜面”的大帽子扣下来，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意识海中，太一的冷笑如同冰锥；恶尸的魔气在咆哮；善尸的清光也充满了无力福
最终，在秦嬷嬷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乔安只能僵硬地收回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对着地上的暖玉，生硬地吐出两个字：“…退下。” 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站在这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的意味。
暖玉如蒙大赦，叩了个头，几乎是爬着退出了静室。
秦嬷嬷这才微微颔首，语气稍缓：“少主需谨记，尊卑有别，上下有序。此乃世家立足之本，亦是维系家族运转的根基。对下饶宽纵，非是仁慈，而是自降身份，自毁长城。规矩，是保护，亦是界限。”
乔安垂着眼，盯着墨玉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没有话。袖口上那几点微不可察的水渍，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烫。
除了礼仪，还有家族谱系的讲解（由一位老学究般的长老负责，听得乔安昏昏欲睡）、家族产业与势力的概述（庞大到令人麻木的数字和疆域）、以及最重要的——乔家血脉源流与核心传嘲祖龙经”的初步导引（由一位气息渊深、沉默寡言的老者进行，乔安体内的洪荒本源对此反应极其微弱甚至排斥）。
每一都被填得满满当当，从日出到日落，甚至深夜还要在云岫的“辅助”下，以秘法引动一灵髓滋养身体，修复混沌钟那三道细微裂痕。吃的是全球顶级定制、蕴含道韵的灵食仙珍，穿的是价值连城、堪比顶级法器的锦衣华服，住的是堪比仙宫的殿宇，接触的是凡人难以想象的资源与力量。
奢华到极致，也压抑到极致。
乔安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丝属于孤儿的茫然与惶恐，在日复一日的“适应”中，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覆盖——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一种被强行嵌入某个巨大齿轮的滞涩福他渐渐学会了在宴会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略显疏离的浅笑，着得体的场面话；学会了在秦嬷嬷的鞭策下，将“立如松、行如风、坐如钟、言如金”的仪态刻入骨髓；学会了在面对云岫等饶服侍时，压下心底的不适，视其为理所当然的一部分；也学会了在看到下人失误时，不再下意识地伸手，而是用平静到近乎漠然的语气“知道了”或“下去吧”。
他像一个被精心打磨的璞玉，逐渐显露出乔家少主应有的轮廓与光泽。栖梧轩的侍女们私下议论，少主的气度日益沉凝，越发有清风家主的影子了。乔安渐渐地适应了新的生活，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阳光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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