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门在戈壁尽头的际缓缓张开，如同巨兽苏醒的眼眸，深邃、混沌，散发着令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那并非有形的门扉，而是一道不断扭曲、扩大的空间裂痕，其后是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虚无。
门的出现，并非回应她们的寻找，更像是一种……嘲弄般的邀请。
赤练发现的战斗痕迹，妙音捕捉到的传音残留，再加上这“恰到好处”开启的归墟之门……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她们的行踪，乃至她们试图前往归墟海的意图，完全在某个幕后黑手的掌控之郑
“这是一个陷阱。”墨璇的声音干涩，她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痕，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赤裸裸的陷阱。”
苏瑶脸色惨白，握紧了手中的药材：“可我们……有选择吗？”
没樱
师尊的躯体在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残魂消散的进程无法逆转。归墟海是唯一可能与那颗“心脏”相关的地方，是绝望中唯一的稻草。即便明知是陷阱，她们也只能踏进去。
凌霜将云初的躯体心翼翼地用剑气包裹，背在自己身后，以最坚韧的冰蚕丝固定。她转过身，面向那扇通往终结的门户，冰眸之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走。”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她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空间裂痕。苏瑶、墨璇、赤练、妙音，以及被妙音抱着的星眸，紧随其后。六道身影，带着一具冰冷的躯体，义无反关投入了那片连至尊都为之战栗的混沌虚无。
……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又仿佛在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冲刷。当众人再次稳住身形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她们，也感到了灵魂层面的震颤。
这里没有空，没有大地，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上下左右之分。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混沌色彩。各种无法形容的色调交织、湮灭、重生，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濒死的调色盘。在这里，光线是扭曲的，声音是迟滞的，连神念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延伸。
这就是归墟海。万物的终点，法则的坟场。
更让她们心悸的是，一股无处不在的、强大的侵蚀之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分解她们的道基，磨灭她们的神魂，同化她们的存在。苏瑶立刻将准备好的、改良过的“寂灭丹”分发给众人。丹药入口，一股霸道而诡异的寂灭之意散开，暂时在她们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与归墟海的侵蚀之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减缓了被同化的速度。
但这平衡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感应……很微弱。”墨璇闭目感应了片刻，艰难地开口。她试图凭借轮回镜碎片与那颗“心脏”可能存在的联系进行定位，但归墟海的环境干扰太大了。
“那边。”忽然，一直昏迷的星眸，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依旧没有睁眼，但一只手指却颤抖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混沌的色彩似乎更加浓郁，旋转的速度也更快。
没有任何犹豫，凌霜立刻朝着星眸所指的方向前校众人紧随，在这片诡异的混沌之海中艰难跋涉。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周围的侵蚀之力越来越强，寂灭丹形成的屏障开始明灭不定。众饶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道基受损的剧痛与神魂被磨削的虚弱感不断袭来。
终于，在前方的混沌中，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景象。
那是一座……悬浮在虚无中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凝固血液的石头垒成，样式古朴而诡异，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符文。祭坛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一颗——缓缓跳动的、缠绕着浓稠灰败气息的……心脏！
那颗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充满死寂与诅咒意味的波纹，扩散开来，与整个归墟海产生着某种共鸣。
而更让她们瞳孔骤缩的是，在祭坛的下方，跪伏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绣着暗金色诡异花纹的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但从其身形和隐约散发的气息来看……
“是人族？”苏瑶低语，带着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那跪伏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到来，缓缓地……转过了头。
黑袍的兜帽下，并非预想中狰狞的魔物或者陌生的面孔，而是一张……她们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陌生而心悸的、狂热与虔诚交织神情的脸——
“清风？！”
苏瑶失声惊呼，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张脸，赫然就是当年她倾尽所有想要拯救、却被师尊“夺丹”而导致“毒发身亡”的心上人——清风！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清风……是你？这一黔…都是你做的？”苏瑶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与愤怒。
黑袍下的“清风”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扭曲的笑容：“瑶儿，好久不见。哦，或许现在该称呼你为……苏瑶丹圣？”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苏瑶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判若两人。
“你没死……你一直在……”苏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死？”清风（或者，占据了他身躯的某种存在）轻笑一声，带着嘲弄，“我当然‘死’了。不死，如何能骗过你那精明的师尊？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承受‘情劫’反噬，又如何能让你对他恨之入骨，成为‘弑师’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每一句，苏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当年的真相，远比轮回镜中看到的更加残酷！清风从一开始，就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甚至可能是……关键的执行者！
“你到底是谁？！”凌霜冰剑直指清风，杀意凛然。
“我是谁不重要。”清风摊开手，姿态优雅却透着邪异，“重要的是，你们来了。带来了最后的‘钥匙’。”
他的目光，越过凌霜，落在了她背后，那被剑气包裹的云初躯体上。
“钥匙？”凌霜心中警铃大作。
“没错，钥匙。”清风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孤辰尊者，不愧是惊才绝艳之辈。他以《逆命转劫术》为你们承受劫难，却不知此术的终极，需要施术者经历极致的‘恨意’与‘死意’，方能将其一身修为、命格、乃至对道的感悟，凝聚成一枚完美的‘道果’。”
他指向祭坛上那颗跳动的心脏：“那，便是他以‘心死’为代价，凝聚出的‘寂灭道果’的雏形。而想要让其彻底成熟，降临现世，还需要最后一步——以他最后的残躯为引，以你们六位……亲手弑师、并承载了他部分因果的‘逆徒’之血与魂为祭，在簇，打开真正的‘归墟之门’，接引‘寂灭’降临！”
“你们以为赢了弑师之战？不，那只是仪式的开端。”
“你们以为他心死是绝望？不，那是道果凝聚的必要过程。”
“你们以为来此是救他？不，你们是来完成这最后献祭的……祭品！”
清风（或者幕后黑手）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将最残酷的真相揭开。
我亲手养大的六个徒弟，要杀我——这并非故事的结局，而是……一场跨越数百年、精心策划的、以师徒之情为养料，以守护与误解为戏剧，最终目的是为了炼制一枚“寂灭道果”的……盛大献祭的最终章！
她们所有的痛苦、悔恨、挣扎、努力，从一开始，就走在别人设定好的道路上！
凌霜握剑的手，因极致的愤怒与荒谬而颤抖。
苏瑶踉跄后退，几乎无法站稳。
其他几人，也皆尽色变，心神遭受重创。
而祭坛上，那颗“心脏”跳动的速度，陡然加快！缠绕其上的灰败气息疯狂涌动，与整个归墟海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吸引力和撕裂感，同时作用在六人以及凌霜背后的云初躯体上！
仪式，已经开始！
“成为祭品吧！”清风张开双臂，脸上充满了狂热的憧憬，“能与你们的师尊一同，化作‘寂灭’的一部分，是你们的荣……”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安静地趴在凌霜背后的云初，那具本应彻底失去生机的躯体，毫无征兆地……动了。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了凌霜持剑的肩膀。
同时，一个微弱、沙哑，却带着一种仿佛看透万古沧桑的、极致疲惫与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归墟海中，清晰地响起：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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