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的趋势。
毕竟到自己最得意，也最头疼的技术环节，研究者本能就上来了。
林飞听得非常认真，不时点头，然后追问。
“低压等离子体？这个思路巧妙！能有效分解碳氢污染物而不损伤钼硅多层膜？等离子体功率和气体配比是怎么优化的？会不会产生二次污染？”
他问的问题，每一个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他不仅懂理论，对实际工程中的坑也门儿清。
傅教授越听越心惊！这子不是略懂，是相当懂啊！
他忍不住也开始较真起来，抛出了一个更刁钻的问题。
“光有收集镜效率不够，光源功率和稳定性才是瓶颈。我们现在卡在锡滴发生器上，液滴的均匀性和稳定性一直达不到理想状态，导致EUV光子产出率波动太大，你怎么看？”
这可是他们团队目前最头疼的“卡脖子”难题之一！
傅教授心想，这下总能难住你了吧？
谁知林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锡滴发生器的核心是喷嘴设计和驱动波形。传统压电陶瓷响应慢，精度有限。或许可以试试基于微机电系统（mEmS）的薄膜喷嘴阵列，配合高速静电或电磁驱动，可以实现皮升级别液滴的精确生成和同步控制。当然，对材料和加工精度要求极高。”
mEmS！薄膜喷嘴阵列！皮升级别控制！
这些概念，即便是他带的博士生，也不是人人都能立刻反应过来的！
傅教授彻底震惊了！
他看着林飞，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一个从科幻里走出来的怪物！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知识储备，这反应速度，这解决问题的思路……简直比他手下最得意的弟子还要犀利！
在某些跨学科的联想和应用上，甚至让他这个老家伙都有种豁然开朗、被点醒聊感觉！
一旁的刘副教授，早就听得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苏晚晴更是满眼星星，看着林飞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迷茫？
林总不是搞电池和投资的吗？
怎么对光刻机也这么懂？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周围几个原本在忙碌、但也被这边高能对话吸引过来的研究生，此刻也围了过来，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林飞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这哥们儿……太强了！跟傅老板对线居然不落下风！简直是学术偶像啊！
傅国生教授沉默了。
他不再提问，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林飞。
之前的不耐烦和轻视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同斜的郑重，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和欣赏。
他猛然想起了刚才学校领导跟他通气时，提到的那个叫林飞的年轻企业家，想挖他和他的团队。
当时他嗤之以鼻，以为又是哪个钱多烧得慌、异想开的暴发户，想来蹭高科技的热点。
他见过太多这种人了，一开始吹得花乱坠，一旦了解到真正前沿科研所需的恐怖投入和漫长周期，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刚才见到林飞，他本能地就没什么好脸色，觉得又是来浪费他宝贵时间的。
可现在……傅教授心里翻江倒海。
能跟他进行这种深度技术对话的人，绝不可能是一个对科研一无所知的纯粹商人！
这个林飞，要么本身就是一个隐藏的顶尖技术专家，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技术智囊团，而且他本人具备极高的技术理解和判断力！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这一次，可能真的不一样。
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的价值和难度？
真的能提供他们急需的资源和支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在傅教授心里疯长。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甚至挤出了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算是友好的表情。
他干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那个……林……林总是吧？”他似乎在努力适应这个称呼，“这里不是话的地方，噪音大。要不……去我办公室坐坐？虽然简陋零。”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刘副教授和苏晚晴等人闻言，都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对林飞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能让傅老板这个“技术偏执狂”主动邀请去办公室详谈的“外人”，林飞绝对是头一个！
林飞心里也笑了，知道初步的“技术征服”已经达成。
他点点头，语气依旧谦和：“好的，打扰傅教授了。”
“走吧。”傅教授挥了挥手，示意围观的散开干活去，然后带头朝着实验室的一个角落走去。
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就是在大实验室角落里用石膏板隔出来的一个隔间。
连门都是一扇普通的木门，上面贴着一张打印的“傅国生”名牌，字迹都有点模糊了。
傅教授推开门，一股旧书、纸张和淡淡咖啡因提神剂混合的味道飘了出来。
林飞跟着走进去，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即使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也太……朴实无华了。
面积估计不到十平米，勉强放下一张堆满了各种图纸、资料、零件和几个吃了一半的面包的旧书桌。
一把看起来坐上去会吱呀作响的办公椅，墙角还靠着一张行军床式的折叠床，上面胡乱堆着一床薄被和一个枕头。
除此之外，就是靠墙的几个塞满了书籍和文件夹的铁皮柜子。
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光线昏黄的白炽灯。
这哪里是办公室？
这分明就是个……高级点的杂物间兼临时休息室！
比很多研究生的工位还要寒酸！
傅教授似乎对自己的办公环境毫不在意，他随手把书桌上的一摞图纸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点空间，然后指了指那张折叠床：“坐吧，没别的椅子了。”
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唯一的办公椅上。
林飞从善如流，毫不在意地坐在了折叠床上，床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苏晚晴和刘副教授则只能站在门口，空间实在太了。
傅教授看着坦然坐在折叠床上的林飞，眼神又缓和了几分。
这子，不娇气，不错。
他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飞：“林总，咱们明人不暗话。你刚才露的那一手，我老傅佩服！你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那你现在跟我，你费这么大劲找我这个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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