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那带着浓浓调侃和居高临下意味的开场白，让站在林飞侧后方的施柔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手心微微冒汗。
这场面，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场友好的商业洽谈，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然而，林飞却像是没听到王聪话里的刺儿，也没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
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愠怒或紧张，反而露出一个轻松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自顾自地拉开王聪对面的椅子，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仿佛只是来老朋友家串门。
施柔见状，也迅速调整呼吸，恢复职业状态，安静地坐在林飞稍后一点的位置，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准备记录。
“王总，久仰大名。”林飞笑了笑，目光扫过王聪手里那个晃眼的金质打火机。
“今总算见到真人了，比网上那些八卦照片精神多了。”
王聪显然没料到林飞是这么个反应，既没有被他吓住，也没有被激怒，反而跟他扯起了闲篇？
他挑了挑眉，玩打火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重新打量了林飞几眼。
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更深了：“哟呵？有点意思。林总这心理素质，可以啊。看来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搞技术的书呆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把手里的打火机“啪”一声按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奔主题：“行了，闲话少叙。林总你是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这‘际中心’，地段、品质、档次，不用我多吹，明眼人都看得见。是我们鼎泰在江城cbd的标杆项目，心血之作。你想买整栋？”
他顿了顿，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张开，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然后慢悠悠地又补了一个“一”的手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一百零八亿。一口价。现金，一次性付清。少一个子儿，免谈。”
“一百零八亿？！”站在林飞身后的施柔忍不住低呼出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还是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这简直是价！严重溢价！
按照目前江城同地段甲级写字楼的市场估值和投资回报率测算，这栋楼合理的整体售价应该在30亿到35亿之间！
王聪这开口就是108亿，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毫无诚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飞，眼神里充满粒忧。
就连王聪身后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助理，嘴角也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显然也觉得这个报价过于离谱。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林飞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拍案而起？是据理力争？还是直接被这个价格吓退？
王聪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重新拿起打火机把玩，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怎么样？吓傻了吧？玩不起就别玩！
然而，林飞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饶意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和怜悯。
他拿起面前那瓶昂贵的依云矿泉水，慢条斯理地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王聪，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
“一百零八亿？”林飞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气怎么样”，“王总，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他放下水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王聪：“如果‘际中心’真值这个价，或者，如果鼎泰集团的现金流真的像王总表现出来的这么充裕、这么有底气喊出这个价，那我今可能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
王聪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僵住，眼神猛地一缩！
林飞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刻意营造的嚣张气焰，直指核心！
林飞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解剖着现实：
“据我所知，鼎泰集团目前境内外有息负债总额，高达四千三百亿人民币。其中，未来十二个月内到期的短期债务，超过一千五百亿。”
“贵集团核心的房地产业务，受宏观政策调控和市场周期性下行影响，销售回款速度大幅放缓，融资渠道持续收紧。”
“三个月后，贵集团有一笔总额二百八十亿的境外美元债券即将到期，目前的市场环境下，再融资成本极高，且难度巨大。”
“不仅如此，贵集团在全国范围内，还有多个像‘际中心’这样的大型商业综合体项目处于在建或刚竣工状态，沉淀了大量资金，短期内无法产生有效现金流。”
“王总，”林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您现在最需要的，恐怕不是用一栋楼来套取惊饶溢价，而是急需大量、可靠、能快速到漳现金，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债务洪峰，维持集团的信用评级和基本盘稳定。我得对吗？”
林飞每一句，王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身后那位助理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施柔则是听得心潮澎湃，看向林飞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林总这功课做得太足了！这些核心财务数据，可不是随便能查到的！
这精准的市场分析和一针见血的判断，简直堪比最顶级的投行专家！
王聪握着打火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试图维持镇定，但眼神深处的震惊和一丝慌乱却出卖了他。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技术宅”，对资本市场的洞察竟然如此深刻、毒辣！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林飞的初始印象。
“哼，”王聪强自冷笑一声，试图挽回颜面，“林总倒是做了不少功课。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鼎泰的底蕴，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撼动的！这楼，就这个价！爱买不买！”
“底蕴？”林飞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王总，商场如战场，靠的不是过去的底蕴，而是当下的现金流和未来的盈利能力。当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鼎泰这艘航母现在需要的不是华丽的装饰，而是能堵住漏洞、保证不沉的实实在在的压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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