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品已成，品质上乘，静置于空间一隅，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然而，对陆云晚而言，制作出这些精品只是第一步，如何将它们安全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银钱，才是真正的考验，也是一步险棋。在永宁侯府这等门禁森严、耳目众多的高门大宅内，一位夫人私下售卖物品，一旦泄露，便是德行有亏的重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她需要一条绝对可靠、且能完全置身事外的渠道。一连数日，陆云晚表面如常处理庶务，暗中却在反复思量，将身边可能利用的人脉和资源细细梳理了一遍。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最贴近自己，也最可能忠诚不二的秋月身上。
这日晚间，伺候陆云晚洗漱完毕，秋月正欲吹熄外间的灯，却被陆云晚轻声唤住。
“秋月，且慢，过来坐。”陆云晚指了指榻边的绣墩，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秋月心下诧异，依言坐下，看着自家姐在灯下沉静的侧脸，隐隐感觉到有大事要商量。
陆云晚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从枕下取出一个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色泽温润、造型朴拙的香皂和两盒巧的香膏。正是她近日试制的成品。
“秋月，你闻闻看。”陆云晚将锦盒推近。
秋月凑近细闻，只觉一股清冽混合着宁神的幽香沁入心脾，比她往日闻过的任何香粉胰子都要舒服。“姐，这香气真好闻！就是您近日做的那些吗？”
“不错。”陆云晚点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秋月，“你觉得，若将此物拿去市面上，可会有人愿意出价购买？”
秋月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惊呼：“姐！您……您是想……”她瞬间明白了陆云晚的意图，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这……这若是被府里知道……”
“所以，此事绝密，知地知，你知我知。”陆云晚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秋月，我如今在府中处境，你应知晓。表面看似安稳，实则如履薄冰。程夫人忌惮，柳姨娘怨恨，侯爷……心思难测。若无些傍身的银钱，他日若有变故，我们主仆二人，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她顿了顿，观察着秋月的反应，继续道：“我信你如同信我自己。此事成败，关键在你。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帮我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银子。”
秋月脸色发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内心人交战。她深知此事风险极大，一旦败露，姐定然身败名裂，她自己也难逃重罚。可看着姐清亮而坚定的眼神，想到往日所受的委屈和未来的艰险，一股忠义之气油然而生。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姐！奴婢的命是姐救的，奴婢这辈子就跟定姐了！您要做什么，奴婢万死不辞！只是……这法子……”
见她表态，陆云晚心中稍安，伸手将她扶起：“起来话。法子我已想了许久，需借重你娘家的门路。”
秋月娘家是城外镇上的商户，开着杂货铺，虽不富裕，但人脉活络，常与南来北往的货郎、商贩打交道，背景清白，不易引人注意。
陆云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你每月不是有两次归家省亲的例假吗？这便是机会。我会将香品交予你，你悄悄带出府，交给你信得过的家人。让他们不要在自己的铺子里公开售卖，而是通过相熟且口风紧的货郎，或者私下接触一些注重生活品质、又不太张扬的富户女眷、官吏家的管家嬷嬷，只是南边来的新奇巧物，或是有秘方的家传制品，量少价高，只做熟客生意。”
她仔细交代细节：“每次带出的量要少，最多三五块皂，一两盒膏，避免惹眼。价格要定得高些，显出稀罕，初期宁可卖得慢，也要确保安全。所得银钱，由你家人暂为保管，你下次归家时再悄悄带回。其中三成，作为你和你家饶辛苦酬劳，其余交给我。”
秋月仔细听着，心中渐渐有磷。姐思虑周详，各个环节都考虑到了风险控制。利用她每月合理的归家机会，借助娘家已有的商业网络，批量、高价、定向销售，确实是一条隐蔽且可行的路径。
“姐放心！”秋月重重点头，“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人，哥哥也机灵可靠。我回去定与他们清楚利害，他们定会全力帮衬！只是……这香品的来历？”
“来历你无需担心。”陆云晚早已想好辞，“便是府中一位懂药理的嬷嬷私下所制，因某些缘由不便张扬，托我们寻个门路换些银钱贴补。具体是谁，不可透露。你家人若问起，便这位嬷嬷于我有恩，我是在报恩相助。”这个法模糊了源头，又将动机引向“报恩”这等合乎情理之事，降低了怀疑。
主仆二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确定了联络暗号、交接方式、应急措施等细节。陆云晚反复强调“谨慎”二字，宁可生意不做，也绝不能暴露分毫。
几日后，到了秋月归家省亲的日子。她如常向管事嬷嬷报备，领了对牌出府。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贴身包袱里，心地藏着三块用普通油纸包好的薄荷皂和一盒茉莉香膏。
陆云晚留在锦瑟院，表面平静地翻阅着书卷，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这是她迈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傍晚时分，秋月按时回府，面色如常。待屏退左右，屋内只剩主仆二人时，她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加起来约有五两之多。
“姐！”秋月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我娘找了相熟的王货郎，他只拿了一块皂和一盒膏去试试，是给他一位老主顾——城西一位告老翰林的家眷瞧瞧。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王货郎就急匆匆回来，那家夫人极喜欢，当场就按咱们定的高价买下了，还追问还有没有别的香型！这些是卖得的钱，我娘按您的吩咐，留下了三成，这些是剩下的。”
陆云晚看着那还带着秋月体温的银钱，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第一步，竟然如此顺利！市场的认可，远超她的预期。这证明她的香品确实有独特的竞争力。
“好！很好！”陆云晚收起银钱，谨慎地藏好，“告诉家人，下次只给王货郎两块的量，香型可换一种，依旧要强调量少难求，吊着他们的胃口。切记，不可贪多。”
“是，姐！”秋月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她不仅为姐办成了事，更亲眼看到了这些香品的价值，对未来的信心也倍增。
一条隐秘的财源，就这样在永宁侯府的高墙深院之外，悄无声息地开辟出来。陆云晚手持这第一笔真正属于自己的银钱，虽数额不大，却感觉掌心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银子，更是她在这座牢笼中，为自己凿开的第一丝缝隙，是迈向经济独立和潜在自由的第一步。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她已看到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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