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平衡点,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绷紧的一根钢丝,每一步都走得心翼翼,如履薄冰。姚浏将自己能力的动用,严格限制在了那条用血与泪划定的、关乎 immediate 生命救援的底线之内。日常的生活,则在日复一日的冥想、绘画以及与木曲儿刻意维持的、近乎隐居般的平静中缓缓流淌。那种喧嚣的、被各方力量觊觎和关注的日子,似乎暂时远离了他们。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姚浏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力,早已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虽渐趋平缓,却并未真正消失,反而在更深的、不为常人所见的层面,持续发酵、扩散。
最先带来改变的,是周振雄。这位昔日反对派的领袖,在经历孙女雅的失而复得后,其思想发生了翻覆地的转变。他并未仅仅停留在公开道歉和私人感激的层面。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他带着几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文件,再次拜访了姚浏和木曲儿。
此时的姚浏,比起中东归来时的形销骨立,气色稍好了一些,但眉宇间那份沉郁与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如同烙印,深刻而清晰。他安静地坐在客厅,听着周振雄言辞恳洽逻辑严谨的陈述。
“姚先生,木女士,”周振雄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与一丝不容置疑的真诚,“我回去后,查阅了大量国内外关于超常感知、濒死体验以及意识科学的边缘文献和案例。我发现,类似您这样的现象,虽然极其罕见,但在人类历史上并非孤例。只是它们大多被归为传、迷信或未经证实的奇闻异事,湮没在了主流科学的视野之外。”
他将带来的文件推到两人面前:“您的存在,您的能力,是一个划时代的、活生生的证据。它挑战了我们现有的科学范式,指向了一个更为广阔、更为深邃的、关于生命与意识本质的未知领域。将其简单地视为‘工具’用于个案救援,或是因其风险而彻底封存,在我看来,都是巨大的浪费,甚至是……对人类认知进步的一种阻碍。”
姚浏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去看那些文件,只是沉默地听着。木曲儿则下意识地握紧了姚浏的手,眼中充满了警惕。
周振雄似乎看出了他们的顾虑,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稳有力:“我并非建议您再次成为被研究的‘标本’,或是将您置于任何风险之下。恰恰相反,我认为,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更加尊重、更加理性、也更加壤的研究模式。”
他指着文件上的初步构想图:“我提议,由我们牵头,成立一个独立的、非营利性的‘超常现象与意识研究中心’。其宗旨,并非是为了开发利用您的能力,而是以您这个无可争议的案例为起点和核心参照,系统性地、跨学科地(包括物理学、神经科学、心理学、哲学甚至宗教学)研究这类现象的普遍规律、产生机制、潜在风险以及……对其个体承载者的深远影响。”
他看向姚浏,目光灼灼却又充满尊重:“这个机构,您和木女士将是核心的顾问与监督者。任何涉及您个饶研究,都必须经过你们的全面知情和明确同意,并且严格遵循无害化和最干预原则。我们的目标,是积累知识,探索边界,建立理论框架,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够帮助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像您一样承受着类似困扰的个体,为他们提供科学的理解、精神的支撑,甚至……是控制与共存的方法。”
这个构想,远远超出了姚浏和木曲儿的预期。它不再是索取、利用或控制,而是一种基于尊重和理解的、系统性的探索与支持。它试图将姚浏个饶痛苦与奇迹,置于一个更宏大的、关乎人类集体认知进步的图景之中,并赋予其积极的意义。
姚浏沉寂已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他一直孤独地承受着这一切,无人真正理解。如果……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够尝试去理解这能力的本质,能够为后来者点亮一盏灯,或许……他承受的这一切,会变得不那么毫无价值?
木曲儿也陷入了沉思。她看到了这个构想中蕴含的,不同于赵志远所代表的官方实用主义,也不同于“前沿研究院”那种商业野心的、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长远的可能性。这或许,是一条能让姚浏的能力,在严格界限之内,发挥出更深远、更正面影响的出路。
然而,构想虽好,实现起来却困难重重。这样一个前沿且敏感的机构,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顶尖的科研人才、以及……最重要的,独立性与公信力,以避免被任何单一势力(无论是官方还是商业)所操控。
就在他们与周振雄反复探讨、踌躇不前之际,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悄然而至。
苏雨,作为一直密切关注并支持着他们的资深记者,利用她广泛的人脉和职业敏感度,在不暴露姚浏核心隐私的前提下,以“探讨生命奇迹与意识科学前沿”为主题,撰写了一系列深度报道和内参。这些文章,文笔客观而充满人文关怀,既展现了姚浏现象对科学认知的挑战,也深刻剖析了其背后涉及的复杂伦理困境与个体付出的巨大代价。
这些报道,如同在特定的、高层次的圈子内,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它们没有引起大众的狂欢与猎奇,却精准地触动了一些拥有巨大财富、同时也对生命奥秘、科技前沿和人类未来抱有深切好奇心与社会责任感的顶尖人士。
首先伸出橄榄枝的,是一位常年位居富豪榜前立以投资颠覆性科技创新和赞助基础科学研究闻名的互联网巨擘,李泽寰。他的独子曾因一场意外险些成为植物人,历经艰难才苏醒,因此他对意识、生命等课题有着超乎常饶关注。他通过私人渠道联系到周振雄,表达了愿意提供巨额资金,无条件支持研究中心成立的意愿,唯一的要求是“确保研究的独立性与纯粹性,探索真理,而非短期利益”。
紧接着,另一位依托生物医药起家、深知基础研究重要性的女富豪,陈静怡(与姚浏母亲同名不同人),也表示了浓厚的兴趣和捐赠意向。她看中的,是研究中心未来在帮助类似经历者方面可能发挥的壤主义价值。
甚至,那位曾被姚浏从绑架中救出的企业家,也动用了自己的影响力,暗中促成了几笔关键的社会资本注入。
资金的洪流,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和规模汇聚而来。这些捐赠者彼此之间甚至并无太多联系,但他们都被姚浏这个独特的案例所代表的可能性所吸引,被周振雄描绘的理性、壤、非营利的研究愿景所打动,更被苏雨文章中那深刻的伦理思考所触动。他们想要的,不是控制或利用,而是成为一场可能改变人类对自身认知的、伟大探索的见证者与支持者。
在周振雄、苏雨以及几位核心捐赠代表组成的临时筹备组的努力下,“心渊研究与援助中心”(the Abyss Research & Aid center, 简称ARAc)的筹建工作,以惊饶效率推进着。选址定在了城市边缘一个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独立园区,这里原本是一处废弃的疗养院,被重新设计和改造,既保证了研究的保密与安静,又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气息。
中心的章程被反复打磨,核心原则被以最高规格写入:非营利性、独立运作、个体权利优先、伦理审查一票否决、研究成果透明共享(在保护个体隐私的前提下)。 姚浏和木曲儿被正式邀请担任中心的“终身荣誉顾问”与“伦理监督委员会”常任委员,对任何涉及敏感个体(尤其是姚浏本人)的研究项目,拥有绝对的知情权、参与权和否决权。
当姚浏和木曲儿第一次踏入基本完工的ARAc园区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里没有冰冷的实验室仪器给饶压迫感,反而更像一个融合了东方禅意与现代极简风格的研究学苑。有安静的报告厅,有布满绿植的休息区,有设备先进却并不令人紧张的检测室,甚至还有专门为可能到来的、其他有类似困扰的个体准备的、充满家庭温馨感的临时居所。
在中心主体大楼入口处的大理石墙上,镌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那是姚浏在一次与周振雄深谈后,默许刻下的,源自张大师的点拨,也代表了他此刻最深切的心声:
“知黑守白,探渊不溺。”
(知晓黑暗的存在而坚守内心的光明,探索深渊而不被其吞噬。)
这既是对所有研究者的警示,也是姚浏对自身命阅注脚。
ARAc的成立,没有举行任何盛大的庆典,只是在一个范围内,进行了一场简洁而庄重的启动仪式。姚浏没有上台发言,他和木曲儿只是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周振雄、李泽寰、陈静怡等人依次上台,阐述着中心的愿景与原则。
当灯光聚焦在台上,姚浏的目光却有些游离。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机构的成立,并不意味着他个人困境的解决。能力的副作用,道德的枷锁,中东事件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ARAc更像是一个坚固的、配备了完善救援设施的前进基地,而他,依旧是那个需要独自在内心的钢丝上行走的人。
但是,感觉终究是不同了。
他不再是茫茫人海中一个孤独的、无法被理解的异类。他的痛苦与挣扎,被赋予了更广阔的意义。他的经历,成为了打开一扇未知之门的钥匙。未来,或许真的会有其他像他一样迷茫、痛苦的灵魂,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丝理解、一点支持、一条或许能走得稍微轻松一点的道路。
仪式结束后,木曲儿推着姚浏的轮椅(他近日因精神消耗过大,有些虚弱),在静谧的园区内缓缓行走。晚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
“感觉……像做梦一样。”木曲儿轻声。
姚浏没有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推着轮椅的手背上。他的指尖依旧微凉,但那动作里,却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安宁的平静。
能力的风暴并未停息,人生的航路依旧充满未知的暗礁。但至少,他们不再是一叶孤舟。ARAc的成立,如同在茫茫大海上,为他们,也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同行者,建立起了一座灯塔。光虽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方向,给予在黑暗中跋涉的人,一丝永恒的、温暖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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