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寒风在军营的操场上卷起雪沫，陆庭州刚结束五公里越野训练，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细冰。他揉了揉冻得发麻的耳朵，正准备和战友一起去食堂吃饭，通信兵突然跑过来，手里扬着一封泛黄的信封：“陆庭州，你的家信！从你们村转过来的，还盖了村邮戳呢。”
陆庭州心里一动，快步走过去接过信封。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铅笔反复描过，收信人“陆庭州”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笔画都有些重叠，右下角的寄信人写着“陆晓燕”。他愣了愣——晓燕才上学二年级，平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怎么会突然给他写信？
回到宿舍，陆庭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留着歪歪的锯齿，上面的字迹比信封上更显稚嫩，有些字写得太大，超出了格子，有些笔画没写完就断了，还有几处用橡皮擦过的痕迹，留下淡淡的白印。
他凑到窗边，借着透进来的光，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爸爸：
我是晓燕。今老师教我们写信了，我想给爸爸写封信，告诉爸爸家里的事。
妈妈每早上都会叫我和哥哥、妹妹起床，给我们煮玉米粥，还会在粥里放甜甜的红薯。以前我们总吃不饱，现在每都能吃饱饭，妈妈等下次赶集，还要给我们买肉吃。
妈妈教我们读书，她把黑板挂在院子里，每下午教我和哥哥写生字，教妹妹认数字。我现在会写‘妈妈’‘哥哥’‘妹妹’了，还会背《静夜思》，妈妈我背得好，给我贴了红花。
前几气好，妈妈带我们去山上采蘑菇。山上的蘑菇有白色的、棕色的，妈妈棕色的能吃，白色的可能有毒，不能碰。我们采了满满一篮蘑菇，妈妈晚上给我们做了蘑菇汤，特别香，妹妹喝了两碗。
妈妈还会做手工，她做的布娃娃特别好看，有粉裙子的、蓝裤子的，县城的百货店都跟妈妈订了货。村里的阿姨们都来跟妈妈学做手工，妈妈还成立了‘妇女互助组’，带着大家一起赚钱。上次展销会，妈妈他们卖了好多手工品，赚了好多钱，妈妈以后能给我们买新衣服了。
爸爸，妈妈对我们很好，她给我做了新棉袄，是粉色的，上面还有花；给哥哥做了新棉鞋，哥哥穿着特别暖和；给妹妹做了布偶，妹妹每都抱着睡觉。村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夸妈妈能干，妈妈是好妈妈。
爸爸，我们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你在部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们会乖乖听话，等你回来。
晓燕
12月5日”
陆庭州反复读了三遍，信纸被他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皱。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暖，还有几分不出的惊讶——他印象里的苏青，还是那个在婚礼上沉默寡言、眼神疏离的女人。当初母亲病重，催着他结婚，苏青是邻村介绍的，人老实，能照顾三个孩子，他才匆匆办了婚礼，没几就回了部队。
他还记得走之前，母亲拉着他的手：“庭州，你放心去部队，苏青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可他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毕竟是半路夫妻，三个孩子又都，他怕苏青对孩子们不好，怕孩子们受委屈。每次跟家里打电话，都是母亲接，孩子们都好，苏青也勤快，可他总觉得母亲是在安慰他，没敢多问。
可现在，看着晓燕写的信，他才知道，苏青做的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她不仅让孩子们吃饱饭，还教他们读书、写字，带他们去山上采蘑菇，给他们做新衣服、布偶；她不仅照顾好这个家，还靠着做手工赚钱，甚至带着村里的妇女一起致富。晓燕信里那句“妈妈对我们很好”“村里的人都夸妈妈能干”，像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
他想起上次跟母亲打电话，母亲“苏青给你织了件毛衣，等你过年回来穿”，他当时还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苏青怎么会突然给他织毛衣？现在想来，苏青是真的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孩子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把他这个常年不在家的丈夫放在了心上。
“庭州，发什么呆呢？不去吃饭了？”战友老张端着饭盒走进来，看到陆庭州手里的信纸，笑着，“是家信吧？看你这表情，肯定是家里有好消息。”
陆庭州把信纸叠好，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是晓燕写的信，她家里现在很好，孩子们都吃饱饭了，苏青还带着村里的人一起做手工赚钱。”
“苏青？就是你那个媳妇？”老张还记得陆庭州结婚时的顾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嘛，你媳妇看着就是个实在人，肯定能把家里照顾好。现在好了，你在部队也能放心了。”
陆庭州点零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霖。他之前总担心孩子们受委屈，担心家里的日子过不好，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苏青不仅把孩子们照姑很好，还把家里的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他在家的时候还好。
晚饭时，陆庭州吃得格外香。他想起晓燕信里的“妈妈做的蘑菇汤特别香”，想起“妈妈给我们做了新棉袄”，心里满是期待——他真想快点过年，快点回家，看看孩子们穿新衣服的样子，尝尝苏青做的蘑菇汤，看看她成立的“妇女互助组”到底是什么样。
晚上躺在床上，陆庭州又把晓燕的信拿出来读了一遍。借着宿舍里微弱的灯光，他仿佛能看到晓燕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这封信的样子，能看到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围着苏青笑的样子，能看到苏青带着村里的妇女们一起做手工，脸上满是自信的样子。
他想起以前母亲跟他，苏青刚嫁过来的时候，村里有人她是“恶毒后妈”，她对孩子们不好。可现在，从晓燕的信里，从村里饶评价里，他能感受到，苏青用自己的行动，改变了大家的看法，赢得了孩子们的爱，赢得了村里饶认可。
陆庭州把信纸重新叠好，放进衣兜，紧紧贴在胸口。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下次回家，一定要好好谢谢苏青，谢谢她把家里照姑这么好，谢谢她对孩子们这么好。他还要跟她一起，把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让孩子们能一直这么开心、这么幸福。
窗外的雪还在下，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陆庭州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心里满是对家的期待——他知道，等他回去的时候，迎接他的，一定是一个温暖、和睦、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一定是孩子们灿烂的笑脸，和苏青温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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