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议事厅，气氛压抑如铁。
所有高级将领齐聚，人人脸色憋闷。
李虎粗声粗气地复述完黑石镇的情况，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大都护！末将请战！给我三千铁骑，我定将那黑石镇踏平，把那些杂碎的脑袋都拧下来当夜壶！”
“不可！”
首席度支官陈伯立刻站出来反对。
“李将军，‘诛魔队’成员多是被蛊惑的山民，我们若大军镇压，杀戮过重，岂不正中玄伪道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这么做，好坐实‘魔头’恶名，煽动更多百姓！”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人被杀？看着新政被毁？”秦烈也怒拍桌案。
一时间，议事厅内争论不休。
战，有失民心。
不战，根基动摇。
这混在百姓中的“信仰暴徒”，如沾了屎的牛皮糖，打不得，甩不掉，恶心至极。
就连一向杀伐果断的秦凌霜，此刻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她能率军踏破山河，却不知如何应对这无形的“信仰之毒”。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清冷声音响起。
“大人，此事，请交予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梦璃不知何时已站在议事厅中央。
她换下布裙，穿上一套剪裁合体的青色儒衫，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虽有苍白，但那双曾被迷茫笼罩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决然。
她对着主位上的顾长生，深深一拜。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充满了惊讶、怀疑、不解。
让她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前玄道圣女？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顾长生端坐不动，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他的【明镜亦非台】赋下，云梦璃内心的情绪清晰映照出来。
那是一团混杂着【决绝】、【忐忑】与强烈【证明之心】的光晕。
她渴望斩断过去，渴望融入这个新的集体，为他的“人间道”贡献自己的力量。
顾长生知道，这是淬炼她，让她彻底蜕变，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那把“教化之剑”的最好机会。
他嘴角微扬。
“准了。”
他没有给一兵一卒，没有给任何武力支持。
他只给了她两样东西。
“李虎，点五十名能会道的亲卫，组建‘宣传队’，随云教化使同去。”
“清颜，”
他又看向一旁的商界女王，
“给云教化使一道手令——准她无条件调动四海商会在青州的所有资源。”
众人皆是不解，但无人质疑顾长生的决定。
云梦璃接过那道轻飘飘的手令，心中却重若千钧。
这是她的投名状，也是她的第一场大考。
......
三日后，黑石镇。
这是一个坐落于深山，与世隔绝的镇。
贫穷，愚昧，狂热。
当云梦璃带着五十名护卫抵达镇口，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
整个镇子，被一群头裹黄巾、手持锄头镰刀的狂热信徒占据。
领头的，正是本地玄道观的观主，一个满脸横肉的胖道士。
在镇口牌坊上，一名穿着北境官吏服饰的年轻教书先生，被绳索高高吊起，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胖道士手持一根沾了盐水的鞭子，一边鞭打，一边对着周围的信徒高声叫嚷。
“看到了吗！这就是魔头的使者！这就是妖魔的下场！”
“他们要污了我们的田，抢了我们的粮，毁了我们的神！我们绝不答应！”
镇上百姓远远围观，眼中虽有不忍，更多的却是恐惧。
“什么人！滚出黑石镇！”
几名狂信徒发现了云梦璃一行，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上来。
护卫们立刻拔刀，将她护在中央。
面对状若癫狂的信徒，云梦璃并非不害怕，但当她的目光落在牌坊上那垂死的教书先生身上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使命感，压倒了所有恐惧。
她拨开护卫，平静走上前，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那张清冷绝尘，曾被整个青州信徒奉若神明的面容，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
“我，云梦璃，玄道前圣女，在此。”
一句话，如九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喧闹的镇口，瞬间死寂。
所有狂信徒，包括那个嚣张的胖道士，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石化当场。
圣......圣女殿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胖道士认出云梦璃，先是惊愕，随即脸色大变，色厉内荏地指着她怒斥：“你......你这个叛徒！被魔头蛊惑的妖女！你还有脸回来！”
若是从前，被如此辱骂，云梦璃定会道心不稳。
但现在，她只用看丑的眼神看着他。
她用顾长生教她的，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逻辑反问：
“我若为妖，为何北境之民能分田地，吃饱穿暖，孩童能免费上学？”
“你若为正，为何你治下的信徒却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只能靠虚无的符水度日？”
“你告诉我，谁是妖，谁是正？”
话语字字诛心，如重锤敲在每个围观百姓的心坎上。
窃窃私语声，如春风下的野草，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胖道士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肥脸涨成猪肝色，只能反复咆哮：“休要听她胡言！她是妖女！杀了她！为尊清理门户！”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紧张到极点，血腥冲突一触即发之时。
一阵整齐沉重的车轮碾地声，忽然从镇外山道上传来。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一支由上百辆大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在“四海商会”的醒目旗帜下，如长龙般缓缓驶来。
车上装载的，不是刀枪。
是堆积如山，散发着诱人米香的粮食！
是雪白细腻，远胜官盐的食盐！
是厚实保暖的棉布，是闪烁着乌黑光泽的崭新铁犁、锄头！
一名商队管事翻身下马，用铁皮喇叭高声宣布：
“奉北境都护府顾大都护令！”
“凡黑石镇居民，凭户籍，皆可以三成市价，购买粮、盐、布匹！”
“凡分到新田之家，更可凭地契，免费领取全套精铁农具！”
轰！！！
此言一出，黑石镇彻底沸腾！
前一秒还对北境充满恐惧和敌意的百姓，下一秒，眼中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狂喜与渴望！
什么狗屁尊！什么狗屁妖魔！
能让家人吃饱饭，能让地里多打粮食的，就是活菩萨！
人群炸开，无数人疯了一般朝着车队涌去。
那胖道士的脸，瞬间变得比死人还惨白。
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看着那些百姓狂热的眼神，知道一切都完了。
云梦璃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百姓脸上的狂喜，听着他们口中对“顾大都护”的感恩戴德。
她终于明白了顾长生那道手令的真正含义。
这根本不是一场辩经，也不是一次教。
这是一场用粮食和铁犁，对虚伪信仰的降维打击！
她曾经的道，要人苦修来世。
而那个男饶道，是让所有人，活在今生，活在当下！
高下立判！
然而，就在她以为大局已定时，目光扫过狂喜的人群，却与一道冰冷的视线对上。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约莫七八岁，正躲在角落里，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刻骨的仇恨瞪着她，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
云梦璃心头一凛，那口型分明是——“妖女......害死......我爹......”
信仰的毒，原来早已渗入了骨髓，尤其是在这些最纯真的孩童心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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