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雄妈炖的排骨真香，肉烂得脱骨，汤里飘着玉米和胡萝卜，张伟抱着碗喝得直冒汗。
铁雄他爸蹲在门口抽旱烟，看着张伟怀里的木盆笑：“这盆有年头了吧？我时候见你爹用它泡过一块老玉佩，泡透了能看见里面的花纹。”
张伟一愣：“叔，您还记得？”
“咋不记得，”老头磕了磕烟锅，“那玉佩后来给你奶奶当了，换了袋救命的粮食。你爹总，物件再金贵，也没人金贵。”
这话让张伟心里一揪。他把木盆洗干净，装满清水摆在店里，第二一早就有人送来块带土的玉佩，是拆迁时从地基里挖的。“张老板，帮我泡泡？”送玉佩的伙子挺腼腆，“我爷这是我太奶奶的陪嫁，埋在地下几十年了。”
张伟把玉佩放进木盆，看着土一点点化开。铁雄蹲在旁边瞅：“能泡出花纹不？跟铁叔的似的。”
“泡不泡得出来不重要，”张伟笑着，“重要的是它能重见日，比在土里闷着强。”
正着，赵鹏从上海打视频来，背景吵吵嚷嚷的。“张哥，你看咱上海分店的故事角！”镜头一转，只见一群老太太围着台蝴蝶牌缝纫机，手里举着旧布料比划，“她们要给老物件做新衣裳，这台缝纫机还是当年凭票买的，现在踩起来还‘咔嗒咔嗒’响呢。”
铁雄凑过去看：“比咱这高级啊，还有缝纫机！”
“羡慕啥，”张伟拍他后脑勺，“咱有李老的竹筐，有王大爷的相机，还有这盆‘聚宝水’，不比缝纫机差。”
下午，那伙子来取玉佩，木盆里的水清澈了，玉佩露出青绿色的底子，上面果然有朵模糊的兰花。“真有花纹！”伙子乐得直跳，“我爷准高兴！”他非要塞给张伟个红包，推搡半，最后留下袋自家种的花生，是“给物件们当零食”。
张伟把花生倒进李老的竹筐，突然觉得这筐子成了“百宝囊”——装过柿子，装过红薯，现在又装着花生，啥都能往里搁，啥都不违和。
傍晚关店时，李老背着个新淘的玩意儿进来，是个铁皮饼干盒，印着“牡丹”图案，比之前那个还旧。“你猜这里面有啥？”他神秘兮兮地打开，里面是堆彩色玻璃弹珠，透亮得能照见人影。“早市一个孩换给我的，他这是他爸时候玩的，现在嫌幼稚了。”
铁雄一把抢过去，攥着弹珠在手里溜：“我时候也玩这个！打弹珠赢了一书包，后来被我妈扔了，心疼好几。”
“给你了，”李老很大方，“放故事角，让来的孩都瞅瞅，以前的玩具不比手机差。”
第二一早，果然有群孩围着玻璃弹珠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掏出颗塑料星星：“我用这个换弹珠玩行吗？这是我生日蛋糕上的。”张伟笑着：“不用换，玩够了放回去就行，它们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孩子们的笑声引来了不少街坊，王大妈抱着针线笸箩来补袜子，见着弹珠直乐：“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就爱打弹珠，比现在的游戏有意思。”她缝袜子的针脚细密，跟顾大爷家老奶奶的手艺很像，张伟突然想起那块绣着栀子花的布片，找出来递给王大妈：“您能把这个缝在故事角的布帘上不？”
王大妈接过布片，比量着：“没问题，保准绣得漂漂亮亮的。”
没过两，故事角的布帘真添了朵栀子花，白生生的，在红布上特别显眼。铁雄看着直夸：“王大妈这手艺，能开个裁缝铺了。”
李老蹲在地上数弹珠，突然：“少了一颗！”大伙赶紧找，最后在粗瓷碗后面找着了，上面沾着点碗底的泥。“这弹珠还挺淘气，”张伟笑着擦干净，“跟当年玩弹珠的孩似的。”
日子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着，聚宝阁的老物件越来越多，留言本写满了一本又一本。有张伟整理东西，发现从黑风岛带回来的弹壳上，不知被谁系了根红绳，旁边摆着颗玻璃弹珠，倒像俩站岗的兵。
铁雄凑过来看：“张哥，咱这故事角快成博物馆了，要不要收门票？”
“收啥门票，”张伟踹他一脚，“来的都是客，听故事的人越多越好。”
正着，门口进来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个礼盒，打开是块崭新的手表，牌子挺亮。“我来捐个新物件，”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刚买的，想在背面刻上‘聚宝阁’三个字，等我老了再来看看，也算给未来留个念想。”
张伟心里一动，接过手表：“我帮你刻，保证刻得跟铜盒子上的‘卫’字一样结实。”
年轻人乐了：“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只收老物件呢。”
“新物件也能变成老物件，”张伟笑着，“就像日子，过着过着就有了滋味。”
夕阳透过栀子花布帘照进来，落在新手表上，也落在那些老物件上，新旧交叠，倒像幅挺有意思的画。
铁雄在给弹珠分类，李老在竹筐里装上新买的栗子，张伟拿着刻刀在手表背面慢慢划，刻下“聚宝阁”三个字，一笔一划，跟刻在时光里似的。
那块刻了“聚宝阁”的新手表，张伟给它找了个特别的地儿——摆在黑风岛带回的粗瓷碗旁边，一老一新凑成对，铁雄像“爷孙俩”守着门口。
没过几，戴鸭舌帽的伙子又来了，这次没带假佛像，拎着个褪色的蓝布包，站在门口磨磨蹭蹭。张伟瞅着他眼熟：“有事？”
伙子脸通红，从包里掏出个旧相框，玻璃裂晾缝，里面是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站在安门广场，笑得特灿烂。“这是我爸妈，”他声音发紧，“当年他们处对象时拍的，我妈想修修，可找了好几家店都弄不了……”
铁雄凑过去看：“这玻璃好换，我给你找块新的。”着就去找工具，张伟拦住他：“等等，照片边角都卷了，得先熨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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