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推门而入。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是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韩亦煊正坐在桌前，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匕首的寒光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副官，李锐，一个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的男人，正站在一旁，帮他整理着一些电子设备。
看到周盛进来，李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韩亦煊。韩亦煊抬了抬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周队长？有事？出发前的最后检查都完成了？”
周盛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桌前，目光直视着韩亦煊。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一直以来都以扩张蜀中基地势力、甚至取代北城基地为目标，是出了名的难缠和“阴险”。
周盛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可能很冒失，甚至很愚蠢，但他必须问。
“韩先生”，周盛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韩亦煊了尊称，“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帮北城基地？”
韩亦煊擦拭匕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并没有抬头：“周队长，大敌当前，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多余且不合时宜吗？”
“我知道不合时宜。”周盛的态度却很执拗，目光依旧紧紧盯着他，“在这之前，你一直想让蜀中成为国内最大的基地，甚至不惜和北城争权夺利。清扫者也曾向蜀中抛出过橄榄枝，提供过一些技术支持。为什么现在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甚至主动提供沙堡基地这么关键的情报？”
韩亦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抬起头，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没什么温度，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看着周盛，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若是平时，他根本懒得对这种质疑做任何解释，但也许是出发在即的氛围，也许是周盛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纯粹的执拗，让他内心深处某根极少被触动的弦，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平时的讥诮：“我韩亦煊，是想成为最强，是想让蜀中基地屹立不倒，甚至独占鳌头。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脑子，没有底线，没迎最起码的道德观念。”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寂的基地：“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从接受的教育，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没忘干净。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周盛，眼神锐利了些：“清扫者是给过蜀中一些甜头，一些技术残渣。但那不过是诱饵，是想让我们心甘情愿被他们控制和同化的毒药。他们想指使我们，像指使一条狗？呵，北城基地在这方面，虽然理念迂腐零，但至少把我们还当人看，当平等的合作者。”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既竞争又承认的情绪：“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野心和绝对的自尊，“我韩亦煊，蜀中基地，就算要争，也是和北城基地光明正大地争，输赢各凭本事，而不是靠给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当附庸，被他们踩在头顶上作威作福，等先把清扫者这群蛀虫彻底清理干净…”
他没有再下去，但那未竟之语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等外敌消灭，关起门来，自家的事再慢慢论。
周盛站在原地，沉默地听着。韩亦煊的这番话，算不上多么高尚激昂，甚至依旧带着他个饶算计和野心，但却异常的真实，甚至有一种扭曲的、属于他自己的原则和骄傲。
过了好一会儿，周盛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却带着一丝释然：“我明白了。韩先生。”他顿了顿，补充了三个字：“我相信你。”
完，他对着韩亦煊和李锐点零头，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再多一个字。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一直沉默旁观的副官李锐这才走上前一步，他看着周盛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然后转向韩亦煊，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先生，这一次去沙堡，深入敌后，危机四伏，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我的身手您知道的…”
韩亦煊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把匕首，手指轻轻拂过锋利的刃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不用。基地里需要有人坐镇。第九队那帮子虽然热血冲动零，但战力足够，加上清扫者那边也会有所忌惮，我带的人，足够了。你留下，看好家。”
李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坚持，但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是，先生。我可以不去，但是请您务必，万分保重身体。您的安全…”
韩亦煊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外面多少人恨不得我死，你倒是忠心耿耿。”
李锐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无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我的命是先生从尸山血海里捡回来的，没有先生，我李锐早就烂成一堆白骨了，我就算是死，也必须是死在保护先生的路上，否则，毫无意义！”
韩亦煊擦拭匕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甚至有些死心眼的副官，最终只是淡淡地了一句：“知道了。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李锐再次深深鞠躬，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韩亦煊一人。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匕首，眼中闪烁着晦暗难明的光芒。未
来的路，布满了荆棘和未知，但他韩亦煊，从不畏惧挑战。
夜，更深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冰冷彻骨。
基地内，第九队和韩亦煊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即将趁着浓重的夜色，如同利箭般悄然驶向那片埋葬了无数同胞、浸透了鲜血与仇恨、如今又将成为新一轮对抗起点的死亡沙海。
而远在沙漠最深处那冰冷金属巢穴中的余扬和白北，依旧在深渊的最边缘，跳着一支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万劫不复的死亡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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