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边的风波之后，苏璃被宫人心翼翼地扶到了离冰场最近的暖阁郑太医早已提着药箱候在那里，见状连忙上前。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药草香气。苏璃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太医仔细检查后，确认是手臂脱臼，需得立刻复位。
“苏才人，会有些疼，您且忍一忍。”太医经验老到，示意助手稳住苏璃的肩膀。
苏璃咬紧下唇，点零头，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她知道这是必要的步骤，但对疼痛的预期让她身体微微僵硬。
（苏璃内心oS：*真是无妄之灾…这古代复位，可千万别留下后遗症。*）
就在太医准备动手的刹那，暖阁的门被推开，云昭迈步走了进来。他已经处理完外面的骚乱，脸上犹带着未散的寒意，但看到苏璃强忍疼痛的模样，眼神不易察觉地软了一瞬。
“如何？”他问太医，声音低沉。
“回陛下，苏才人是手臂脱臼，臣这便为才人复位。”
云昭没再话，只是走到榻边，目光落在苏璃紧握的左手和咬得发白的嘴唇上。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出声干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无形中却带来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也让太医更加心翼翼。
复位的过程确实痛苦，苏璃疼得眼前发黑，闷哼出声，几乎要晕厥过去。剧烈的疼痛撕扯着神经，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仿佛回到了某个孤立无援的时刻。恍惚间，一段旋律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齿间溢出，微弱而断续，那是一首…许多年前在中国广为流传的、关于勇气和坚韧的歌曲的片段。
“……风雨汁这点痛……算什么……”
她哼得极轻，含糊不清，更像是疼痛下的无意识呻吟。
然而，就是这几个模糊的音节，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云昭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巨浪！他整个人猛地一震，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云昭内心oS：*这旋律…！是《水手》？！）
这首深深烙印在他童年和少年记忆中的歌曲，这个属于他来的那个时代、那个国度的声音，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甚至几乎要被遗忘了？此刻，却从一个他怀疑是“同类”的女子口中，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哼出！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他乡遇故知的激动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个明白，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这里是皇宫，周围都是耳目，绝不能轻举妄动。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依旧维持着帝王的平静，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节微微泛白。
复位终于完成，太医熟练地用绷带和夹板将苏璃的手臂固定好，又开了活血化瘀、安神止痛的方子。宫人立刻去煎药。
暖阁内暂时只剩下云昭和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苏璃。药香浓郁，苏璃虚弱地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眉头因余痛而微蹙。
云昭站在榻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许多被尘封的、关于现代的零碎记忆，因为这熟悉的旋律而被勾起，在他脑海中翻腾。鬼使神差地，他自己也未察觉，一段同样的旋律，极轻极轻地从他唇边滑出，几乎只是气息的流动：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哼得比苏璃刚才还要含糊，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仿佛是一种本能的回应。
就在这时，苏璃因为手臂一阵抽痛而清醒了些许，恰好捕捉到了这几乎微不可闻的哼唱。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云昭！
（苏璃内心oS：*他…他刚才在哼什么？那调子…怎么好像…？！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是疼出幻觉了！*）
云昭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瞬间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哼唱戛然而止。他面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狼狈，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好好服药，安心静养。”他避开苏璃探究的目光，语气平淡地留下这句话，便迅速转身离开了暖阁，步伐甚至比平时快了几分。
苏璃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跳如鼓。手臂的疼痛依然清晰，但刚才那模糊的旋律更让她心神不宁。
（苏璃内心oS：*是巧合吗？还是…？不，这太荒谬了！他是皇帝，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怎么可能会…？可那调子…*）
宫人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苏璃接过药碗，浓重的苦涩味让她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但比药更让她心乱的，是那个盘旋在脑海里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想。
暖阁外，云昭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廊下，寒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两人交错哼唱的那段旋律。
（云昭内心oS：*《水手》…不会错。苏璃…你果然…！可是，为何会是她？又为何是现在？*）
这一次，不再是怀疑，而是一种近乎确定的惊悸。那熟悉的药香，仿佛不仅医治着苏璃的手臂，更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也通往彼此真实身份的大门。门后的风景，让他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帝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与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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