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烦？”三月七眨了眨眼，还没从刚刚那场短暂的冲突中完全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那个叫托帕的，不是来旅游或者投资的，是来……讨债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黄岚双手插回口袋，迈步向着贝洛伯格城门的方向走去，“而且，看样子，这笔债还不是一笔数目。”
星跟在他身边，默默地消化着这个信息，然后得出了一个自己的结论：“所以，行政区的垃圾桶，可能暂时没钱更新换代了。”
三月七：“……阿星，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地方！”
当三人踏入阔别已久的贝洛伯格行政区时，那种不祥的预感暂时被节日的喜庆气氛冲淡了。
街道两旁挂满了金色的麦穗装饰和象征着新生的旭日旗帜，孩子们在街上追逐嬉戏，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热饮的香甜气息，与凛冽的寒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簇的、温暖而鲜活的生机。
“布洛妮娅！希儿！”三月七一眼就看到了在广场上等待她们的身影，她立刻兴奋地挥舞着手臂，跑了过去。
布洛妮娅换下了一身繁复的礼服，穿着一套干练的白色风衣，显得英姿飒爽。而她身边的希儿，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黑紫色服装像蝴蝶一样，但眉宇间的戾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阳光晒过的、舒展的安然。
“欢迎回来。”布洛妮娅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她张开双臂，给了三月七和星一个结实的拥抱。
“呜哇，布洛妮娅，你这里好热闹啊！这就是‘旭日节’吗？”三月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是的，这是我们重建的第一个节日。”布洛妮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我们想让所有人知道，贝洛伯格的‘永冬’已经过去，新的太阳，正在升起。”
希儿则走到星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伸出拳头，轻轻地和星的拳头碰了一下：“你这家伙，好像又变强了。”
“嗯，吃得好。”星言简意赅地回答。
简单的寒暄过后，布洛妮娅的目光落在了最后方的黄岚身上。
当看到他身上那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合身的深蓝色礼服时，她的呼吸还是不自觉地停顿了一瞬。
“你……”她想“你穿这身很好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轻佻，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欢迎你回来，黄岚。”
黄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欢庆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克利珀堡的方向，平静地开口：“看来，你的庆典遇到了一点麻烦。星际和平公司的人怎么回事？”
布洛妮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她点零头，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我也不清楚，但我们下午会有一场谈牛”
“做好最坏的准备吧。”黄岚淡淡地道。
“我知道。”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们也能在场。有你们在，我心里会更有底。”
克利珀堡，大守护者办公室。
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不再是可可利亚时期那种冰冷压抑的风格。明亮的灯光，温暖的色调，巨大的落地窗让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但此刻，房间里的气氛却和外面的阳光格格不入。
托帕依旧是那副商业精英的打扮，她和她的次元扑满“账账”坐在长桌的一侧，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性微笑。
布洛妮娅、杰帕德，以及作为“顾问”列席的黄岚、星和三月七，则坐在另一侧。希儿对这种场合没兴趣，正带着地火的成员在下层区维持节日秩序。
“首先，请允许我再次代表星际和平公司，对贝洛伯格走出‘永冬’，迎来新生，表示最热烈的祝贺。”托帕的开场白滴水不漏，“公司一向致力于帮助陷入困境的文明重回正轨，并与之建立双赢的商业合作关系。”
她的话音落下，她身旁的“账账”便跳到桌上，投射出一份全息影像。那是一份古老的、用羊皮纸记录的合同，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个属于“筑城者”阿丽萨·兰德的签名，和星际和平公司的印章，却依旧清晰。
“这是……？”布洛妮娅皱起了眉头。
“一份历史悠久的贷款协议。”托帕微笑着解释，“七百年前，为了对抗寒潮，为了修建贝洛伯格这座伟大的城市，你们的先祖，伟大的筑城者，向星际和平公司申请了一笔启动资金和技术援助。公司本着壤主义精神，批准了这笔贷款。”
“七百年前的贷款？”杰帕德的脸色变了，“这……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托帕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轻轻一点，一长串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跳了出来，“根据协议，这笔贷款的年利率为百分之七。经过七百年的复利计算，截至今日，贝洛伯格共计拖欠星际和平公司本金及利息……是这个数。”
看着那个长得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数字，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得有多少个零啊！把整个贝洛伯格卖了也还不起吧！”
“三月七姐笑了。”托帕的笑容不变，“贝洛伯格当然还得起。根据我们的资产评估，雅利洛-VI星球蕴含的丰富地髓矿脉，以及贝洛伯格全体公民未来五百年的劳动产出，刚好可以抵偿这笔债务。”
“这和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你们公司的奴隶有什么区别？！”杰帕德猛地站起，怒不可遏。
“杰帕德队长，请冷静。我们是文明人，讨论的是商业问题。”托帕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冰冷刺骨，“这是契约。是你们的先祖为了让你们能够存活下来，而主动签下的契约。
难道你们要否认先祖的意志，成为背信弃义之人吗？”
布洛妮娅的脸色一片煞白。她终于明白，对方根本不是来谈合作的，而是来收割的。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用“合作”的蜜糖，包裹着“债务”的毒药。
“可是……可是这不公平！”三月七忍不住开口，“他们被困在这里七百年，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们还款！而且，他们是为了活下去啊！”
“这位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公司的原则是，商业不讲情感，只讲规则。”托帕看向三月七，语气里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至于无法还款，合同附件里有明确明，如果出现不可抗力导致无法联络，利息将自动累积。这一切，都合规合法。”
星也难得地开了口，她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黄岚：“我们解决了星核。这颗星球得救了，你们的资产才有价值。这应该能打折吧？”
托帕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感谢你们为维护宇宙和平做出的贡献。但消灭星核是开拓的事情，与我们之间的商业债务是两码事。公司无法为此提供折扣。”
谈判，陷入了僵局。布洛妮娅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可以为了贝洛伯格的未来，付出一切，但她绝不能出卖这座城市的自由和尊严。
“我拒绝。”布洛妮娅抬起头，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贝洛伯格不会接受这种掠夺性的条款。我们会想办法偿还债务，但不是以出卖灵魂为代价。”
“真是太遗憾了，大守护者阁下。”托帕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公事公办，“既然友好协商无法达成一致，那么根据合同，公司有权在雅利洛-VI星球上，进行合法的、强制性的资产保全与抵押物回收。”
她的话音刚落，布洛妮娅手边的紧急通讯器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布洛妮娅接通，希儿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布洛妮娅！公司的那帮混蛋在磐岩镇动手了！他们地髓矿是他们的抵押品，要强行接管整个矿区！我们的矿工跟他们起了冲突，已经有人受伤了！”
“什么？！”布洛妮娅豁然起身。
几乎是同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黄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啪。”
一声轻响，在凝重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目瞪口呆的托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托帕总监，是吧？”黄岚的声音很轻，却让托帕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寒意，“我给你一个忠告。谈判桌上的事情，就在谈判桌上解决。如果你的手下，弄伤了我任何一个朋友……”
他没有下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那份坚不可摧的全息合同上。
刹那间，那由光影构成的虚拟文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彻底崩溃，化作漫光点，消散无踪。
“……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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