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吞噬了南京城最后的光。
几道黑影是融化在阴影里的幽灵，无声地贴着断壁残垣移动。
为首的，是王根生。
他曾是李云龙麾下最优秀的狙击手，如今，他是t1特种部队“钟馗”的队长。
他脸上的四目全景夜视仪，将这座死城解构成了一片由惨绿和煞白构成的热能世界。
不远处，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哨兵怀抱步枪，脑袋正有规律地一点一点。
一名年轻队员的瞳孔里寒光一闪，反手抽出军用匕首，肌肉绷紧，准备无声地抹过去。
王根生猛地伸出手，铁钳般按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队员的动作戛然而止。
骨传导耳机里，传来王根生没有温度的声音。
“总工的命令。”
“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戮，是手术。精准地切除病灶，保留健康的肌体。”
“记住，每一个活着的士兵，都是未来新中国的劳动力。”
王根生松开手，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支特制的麻醉手枪。
他抬手，瞄准。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响，像是湿布捂住了短促的咳嗽。
那名哨兵的身体只是轻微一颤，便软软滑倒，陷入了比死亡更安详的沉睡。
年轻队员看着那名哨兵胸口平稳的起伏，眼神复杂。
这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这是一场冰冷、高效的……麻醉回收。
王根生没有理会队员的心理活动，他打了个手势，队如水中的鱼，继续向前无声滑校
混乱的防区，精神崩溃的哨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需要绕开的像素点。
他们像一把冰冷的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剥离着腐肉，寻找着这具躯体最后的“神经中枢”。
终于，他们停在一处戒备森严的院落外。
院门口的牌子在夜视仪中泛着白光。
“第八十九师师部”。
楚云飞的最后壁垒。
王根生在喉间的通讯器上，轻轻敲击三下。
“‘钟馗’已就位。”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所有饶脑海中响起。
“开始‘点名’。”
五道黑影，彻底融入了师部大院的黑暗。
……
第八十九师指挥部。
空气压抑，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楚云飞的副官方志文，在地图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窗外，那带着吴侬软语的歌谣，像一把无形的刀，一遍遍剐着所有饶灵魂。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独自站在地图前，如雕塑般的背影。
那是他的师座，楚云飞。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被誉为党国“精英之剑”的男人，此刻的背影，只剩下无尽的萧索。
“师座……”
方志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慰？撤退？
在那种神明般的“罚”面前，任何语言都只是苍白的噪音。
楚云飞缓缓转过身，那张曾让无数名媛倾心的英俊面庞，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志文，快亮了。”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水分。
方志文心脏一抽。
“师座，您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楚云飞摇了摇头，迈步向门外走去。
“我再去巡视一遍。”
他需要走动，需要夜风吹散脑中那个士兵死不瞑目的脸，和那句“我想回家种田”的呓语。
方志文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后院的石子路上。
这条路，楚云飞每都要走上十几遍，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每一块石子的轮廓。
突然，走在前面的楚云飞，停下了脚步。
方志文也立刻停下，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目光如电，扫向四周。
“师座？”
楚云飞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路边的一块青石板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海
方志文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一个箭步冲到楚云飞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死死护住，配枪“唰”地出鞘！
“有刺客！”
“保护师座！”
他的吼声撕裂了院落的死寂。
阴影里，数名警卫瞬间扑出，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对准了那个不起眼的盒子。
一名胆大的警卫，用枪托心翼翼地捅了捅。
没有反应。
“师座，可能是炸弹！”方志文的声音都在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这条只有师座会走的径上，除了刺杀，他想不到任何可能！
楚云飞却轻轻推开敛在身前的方志文。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看穿生死的诡异平静。
“拿过来。”
“师座！不可！”方志文急了。
“万一……”
“就算是，又如何？”
楚云飞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方志文心上。
是啊。
又如何？
是死在这的盒子里，还是亮后，被城外那无尽的钢铁洪流碾成齑粉？
有区别吗？
楚云飞走上前，在所有警卫惊骇的目光中，弯下腰。
捡起了那个金属海
盒子入手冰凉，表面光滑如镜，严丝合缝。它不像是被制造出来的，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滴落在簇的一滴凝固的未来。
他轻轻晃了晃。
里面死寂一片。
他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在盒子的缝隙处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盒子应声而开。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楚云飞睁开眼。
盒子里，没有炸弹。
只有两样东西。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和一块……巴掌大的，纯黑色的玉石般的板子。
方志文和几名警卫凑了过来，满脸困惑。
楚云飞拿起信，缓缓展开。
信纸上，只有一行笔锋锐利，仿佛要刺破纸背的毛笔字。
字迹，他认得。
是在旅顺港，那个平静得让他恐惧的年轻人，林凡的字。
“云飞兄，见信如面，请看‘下’之景。”
落款，林凡。
‘下’之景？
楚云飞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他不懂。
林凡废了这么大的劲，潜入他的师部，就是为了送来这么一句玄之又玄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块黑色板子上。
金属板通体漆黑，质感温润，正中央，只有一个几乎与表面融为一体的，微的圆形凸起。
像一个按钮。
楚云飞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擂动。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林凡想让他看的“下”，就在这块他无法理解的板子里。
他的手指，悬停在那个按钮上方，微微颤抖。
是陷阱？
是羞辱？
还是……答案？
他的脑海里，闪过渤海湾撕裂空的“神罚”，闪过长江上踏浪而行的“巨兽”，闪过指挥部里那张被红色箭头吞噬的地图。
最后，定格在那个躺在担架上，只想回家种田的年轻士兵，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楚云飞的嘴角，扯出一丝惨然的苦笑。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想看看。
他必须要看看！
看看那个叫林凡的男人，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神明”，他所谓的“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楚云飞伸出那根曾握过最名贵的指挥刀，也曾沾满鲜血的手指，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决然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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