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那滴血尚未干涸，青石上的血痕已蜿蜒如蛇，云逸尘脚步未停，掌心裂纹中的金丝却骤然一跳，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他没回头，只将剑柄往腰间一别，左手五指在石缝间一划，血珠顺着指缝渗入地脉纹路。
下一瞬，四周空气仿佛被抽紧，头顶符阵的微光忽明忽暗，竟似被什么东西悄然扭曲。
“走！”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箭离弦。
楚寒早候在侧，三枚影烟雷在掌中翻转，指节一弹，雷丸破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开三道虚影。那幻影竟与云逸尘身形一般无二，齐齐跃向朱雀台东侧高墙，引得守卫一阵骚动，呼喝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西角楼禁制忽地一松，一道微弱的灵光波动扫过，正是三长老依约出手。众人借机贴地疾行，如风掠过庭院，眨眼间已潜入内环。
“还算顺利。”楚寒抹了把额角冷汗，低笑，“苏家老头儿这回可真是豁出去了，连执法堂的‘守正令’都敢动。”
云逸尘不语，只抬手按了按左臂。黑气自上章未清，此刻竟随金丝游走微微震颤，像是体内有两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暗中角力。他咬牙压下不适，沉声道：“别松劲，真正的关卡在祭坛。”
一行人绕过主殿偏廊，直奔地底祭坛入口。通道幽深，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泛着冷光，映得人影拉长如鬼魅。慕容雪走在最后，自进入朱雀台后便沉默寡言，指尖不时抚过心口，似有隐痛。她的脚步渐渐迟缓，时不时按住心口，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你撑得住？”楚寒回头问。
她勉强一笑：“死不了。再了，我可不想被某个冷脸剑修成拖后腿的累赘。”
云逸尘眉头微动，却未接话。他知道她嘴硬，也清楚同心蛊的隐患从未解除。可眼下已无退路，只能赌她能撑到仪式前一刻。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门上刻着九曜星纹，中央凹陷处形如锁孔。云逸尘取出半块残碑碎片，正欲上前，忽觉身后气流一滞。
“雪？”楚寒猛地转身。
只见慕容雪双膝跪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她瞳孔骤缩，眼白迅速被赤红浸染，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道扭曲的纹路，如同活蛇在皮肉间游走。
“不好！”云逸尘一步跨回，剑鞘猛地点地，引动地脉微震。那震动如涟漪扩散，短暂打乱了她体内蛊虫的节奏，赤红稍退。
楚寒迅速结印，困灵阵成形，三道冰环锁向慕容雪四肢。可她猛然抬头，一掌拍出，冰环应声碎裂，楚寒被震退数步，嘴角溢血。
“她失控了！”苏家内应弟子惊呼。
“撤！”云逸尘断喝，“徒侧殿！”
众人迅速后撤，将慕容雪围在中央。她蜷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手臂，鲜血淋漓，可那蛊印非但未淡，反而愈发鲜红，仿佛正被某种力量唤醒。
“……他……在血里笑……”她忽然呢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云逸尘瞳孔一缩。这话他听过——林玄风曾在暗河洞穴提及“以血祭引蛊”，当时他以为只是虚言恫吓，如今看来，竟是早已设下的后手。
“她在复现林玄风的话。”楚寒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发沉，“这蛊，根本不是控制，是‘唤醒’。”
话音未落，四面脚步声已逼近，铠甲碰撞声清晰可闻。林家守卫显然已被惊动，正从多个方向包抄而来。
“主殿守卫即将换防，仅余两息！”苏家内应急报。
云逸尘目光一凝。两息，足够他冲进主殿，却也意味着必须放弃压制慕容雪。
“楚寒，带她走。”他转身，手按剑柄。
“你疯了？”楚寒一把抓住他肩，“祭坛在下面，主殿只是幌子！你去那儿做什么？”
“主殿有苏清绾。”云逸尘声音冷得像冰，“若她被提前转移，我们所有计划都白费。”
“可雪现在就是个火药桶！她要是暴走，我挡不住！”
云逸尘终于回头，眼神如刀：“她若伤你，我如何向清绾交代？”
楚寒一怔，随即冷笑：“好啊，你现在倒是学会拿她压我了。”
“不是压你。”云逸尘声音低了几分，“是信你。”
楚寒盯着他半晌，终于松手：“两息后，换防开始，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没出来，别怪我带人杀进去。”
云逸尘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冲向主殿方向。
楚寒迅速架起仍在抽搐的慕容雪，低喝：“撑住，别让我今晚白挨这一掌。”
他刚退入侧殿暗道，忽觉袖中一热。低头一看，那枚从苏清绾袖中拾起的玉簪竟在发烫，簪头“云苏同命”四字微光流转，与云逸尘掌心金丝遥相呼应。
“这玩意儿……还真有点邪门。”他喃喃一句，将玉簪塞回怀中，扛着慕容雪快步撤离。
主殿门前，云逸尘伏身于廊柱之后，目光扫过巡逻弟子。两息已到，守卫交接，阵型出现短暂空隙。他屏息，足尖一点，如夜鸦掠过门槛，无声落入殿内。
殿中烛火摇曳，香炉青烟袅袅。正中央高台上，苏清绾被锁在一座青铜架上，颈间咒纹幽幽发亮。她双目紧闭，似陷入沉睡，可睫毛微颤，显是意识尚存。
云逸尘正欲上前，忽觉脚下一沉。
地面纹路竟与掌心金丝同频震动，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自地底涌来。他低头，只见石缝间浮现出细密金纹，正缓缓拼成一个“锁”字。
“归墟启，万灵祭……”他默念残碑咒文，忽然明白——这主殿，根本不是仪式核心，而是封印的另一处锚点。
苏清绾不是人质，是钥匙。
而林玄风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是她的血。
他猛地抬头，望向殿顶。那里悬着一面古镜，镜面蒙尘，却隐约映出九曜星位。若他没猜错，子时三刻，月蚀降临，镜光将与地脉共振，激活归墟之门。
“还差一刻。”他低语。
就在此时，殿外忽传来一声凄厉嘶吼。
是慕容雪的声音。
云逸尘心头一紧，急忙抽身欲退。可刚迈出一步，脚下金纹骤然炽亮，竟将他双脚牢牢锁住。
他低头，只见那“锁”字已完整浮现，纹路如活蛇缠上脚踝。
“原来如此。”他冷笑，“不是我来找你，是你想困住我。”
话音未落，殿顶古镜忽地一震，尘埃簌簌而下。镜面缓缓浮现一道人影，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云逸尘。”那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你终于来了。”
云逸尘不答，只将左手按在剑柄上，掌心裂纹中的金丝剧烈跳动，与地面金纹形成对峙之势。
“你以为你在救人？”那影轻笑，“你不过是在帮她完成献祭。”
“闭嘴。”云逸尘冷喝。
“你可知她颈间咒纹，为何与你臂上黑气同源？”
云逸尘瞳孔骤缩，心中一凛，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苏清绾与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为何会是为他而生的祭品？那黑气与咒纹同源，莫非从一开始，她的命运就与自己纠缠不清？
“因为——”那影缓缓抬手，指向苏清绾，“她本就是为你而生的祭品。”
话音落，殿外嘶吼声戛然而止。
云逸尘猛然抬头，只见苏清绾睫毛轻颤，缓缓睁眼。她目光空洞，唇角却勾起一抹诡异微笑。
“逸尘……”她轻声唤他，声音甜美如昔，可眼中却无半分温情，“你来得正好。”
云逸尘心头一沉，手中长剑嗡鸣欲出。
可就在此时，他掌心金丝忽然断裂一缕，如血滴落。
那血珠坠地，未散，反而在石缝间缓缓爬行，直奔苏清绾脚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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