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大师”的名头给霍渊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贡献点和关注度，但也带来了甜蜜的负担。每日里，除了必要的修行和“丹武同修”的锤炼，他大半时间都耗在了那方的石桌上，对着瓶瓶罐罐的香料冥思苦想，调配新的香型，以满足流云仙城女修们日益挑剔的嗅觉和永无止境的新鲜感追求。
如此一来，用于正统炼丹的时间便被大大压缩。偶尔心有所感，或是需要炼制些自用的辅助丹药时，他才重新启用那尊久违的紫云炉。然而，或许是沉浸在香料世界太久，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对之前屡屡受挫的正统炼丹仍有些许抵触，他在开炉前，总带着一种“赶紧炼完，继续研究新香型”的急躁。
这种急躁，体现在一个被所有丹师视为最基本、也最重要的环节——清洗丹炉。
寻常丹师，每一次炼丹结束后，无论成败，都会耗费心力，以特定手法、辅以灵泉甚至法诀，将丹炉内外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药气残留，以确保下一次炼丹时，炉内环境纯净，不会受到前次药性的干扰。这被视为丹师的职业操守，也是对丹道的尊重。
但霍渊……他嫌麻烦。
“反正下次还要用，些许残渣，高温一炼，不就都化了吗？”他总是如此自我安慰。于是，在连续炼制了几炉“暖玉生烟”香丹和一次自用的“培元丹”后，他只是随意地用清水冲刷了一下紫云炉外表，对于炉壁内里那逐渐积累起来的、混合了香丹精油、培元丹药渣、以及更早之前各种失败作品残留物的、颜色深暗、质地不明的垢层，选择了视而不见。
起初，那垢层还很薄，只是让炉壁看起来不那么光洁。但随着他这种“懒人保养法”的持续，那垢层如同岁月沉淀下的包浆，越来越厚，颜色也愈发深沉驳杂，靠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混合了无数种气味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战玲珑几次看不下去，想要帮他彻底清洗，都被他以“此乃‘底蕴’，你不懂”为由搪塞过去。玄骨真人偶尔神识扫过，看到那炉壁内的“盛况”，也只是嘴角抽搐一下，懒得再管——他早已放弃在“常识”上对霍渊抱有任何期望。
这一日，霍渊终于从香料堆里抬起头，决定炼制一炉难度颇高的“破障丹”，用以辅助冲击一个瓶颈。搐对药力纯净度和融合度要求极高，火候掌控需分毫不差。
他照例没有清洗丹炉，只是将“通明草”、“灵犀花”、“破岳根”等几味主药准备好。看着炉壁上那层厚厚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药垢，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丝莫名的“亲切副——这炉子跟着他，也算是“饱经风霜”了。
预热丹炉，投入药材。一切如常。
然而，当炉温在霍渊精准（自认为）的操控下，攀升至某个临界点时，异变发生了！
那层沉寂了不知多久、被视为污秽象征的药垢，在极致的高温炙烤下，并未如霍渊想象的那样被“净化”或烧成飞灰，反而……开始融化了！
就如同被加热的油脂，那厚厚垢层从固态逐渐变得柔软、粘稠，最终化作一层极其稀薄、却均匀覆盖了整个炉壁内侧的、闪烁着奇异五彩光泽的液态薄膜！
这层由无数种药材残渣、香丹精华、失败药力在漫长岁月和特定条件下融合、陈化、再经极致高温熔炼而成的薄膜，其性质已然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它不再是无用的垃圾，反而像是一种……然形成的、复杂无比的催化与稳定涂层！
就在这层奇异薄膜形成的瞬间，炉内正在提炼、融合的破障丹药材，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活力！
霍渊敏锐的神识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原本需要他心翼翼引导、稍有不慎便会相互排斥的药力，此刻在那层薄膜散发出的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奇异力场影响下，竟然变得“驯服”了许多！它们之间的融合过程，不再是充满对抗性的强行糅合，而更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的交汇！
药力流转更加顺畅，杂质被那薄膜悄然吸附、分解，有效成分的提炼率似乎也提升了不少。整个炼丹过程，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丝滑”福霍渊甚至不需要像往常那样全神贯注、如履薄冰，只需按部就班地操控火候，炉内的药力便自行朝着最完美的方向演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渊心中惊疑不定，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他隐隐感觉到，炉壁上的药垢，似乎起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正面作用？
凝丹的过程更是顺利得令人发指。磅礴的药力在那层薄膜的约束和引导下，毫无滞碍地汇聚、压缩，最终完美地凝结成丹！
当炉盖揭开时，一股精纯磅礴、直透神魂的丹香冲而起！炉底，九颗圆润无瑕、色泽金黄、表面隐隐浮现出如同云霞般然纹路的破障丹，静静地躺在那里。丹药品相之完美，药力之充沛，远超霍渊以往任何一次成功炼制的同种丹药，甚至比起玄骨真人亲手炼制的，也毫不逊色！
成丹率，十成！品质，上上乘！
霍渊看着那九颗堪称艺术品的丹药，又看了看炉壁上那层因为高温消退而重新凝固、但色泽似乎更加温润深邃聊药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这时，玄骨真人被那惊饶丹香和成功时引动的灵气波动吸引，快步走了进来。当他看到炉底那九颗极品破障丹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九颗？！上品云纹？！这……这怎么可能？！”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这炉破障丹的炼制近乎完美，“子，你……你何时对破障丹的火候掌控，精进到如簇步了？”
霍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炉壁，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荒谬感：“前辈，您看这炉壁……”
玄骨真人这才将目光投向紫云炉内部。当他看到那层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药垢时，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他一个箭步上前，几乎将脑袋探进丹炉里，神识如同最精细的刷子，一遍遍扫过那层药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复杂而隐晦的灵机道韵。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一种恍然大悟般的极度震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玄骨真人猛地抬起头，看向霍渊，眼神复杂得如同在看一个怪物，“老夫曾在一部极其古老的残卷上见过类似记载！上古有丹师，不拘节，其丹炉常年不洗，积攒百草药垢，历经千火煅烧，万药浸染，机缘巧合之下，垢层质变，能调和药性，稳定炉温，大幅提升成丹率与品质！此垢被称之为——‘千药宝釉’ 或 ‘丹炉陈垢’！”
他指着紫云炉，声音带着激动：“你这炉壁上的，虽远未达到‘千药’之境，但其积累了你多次炼丹（无论成败）的残渣，尤其是那些香气各异的香丹精华，性质本就复杂，在长期沉淀和这次恰到好处的高温熔炼下，竟真的形成了一层初具雏形的‘宝釉’！正是这层宝釉，在你炼制破障丹时，起到了稳定药力、促进融合、祛除杂质的奇效！”
霍渊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因为懒惰而积累下的药垢……竟然成了宝贝？！还是什么上古传中的“千药宝釉”？
“所……所以，”霍渊咽了口唾沫，“我不洗丹炉……反而是对的？”
玄骨真人表情一僵，看着霍渊那副“我是不是很机智”的表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痛心疾首地解释道：“对个屁！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古籍记载，能形成‘千药宝釉’者，万中无一！九成九的丹师像你这么干，最终结果都是药性污染越来越严重，导致炼丹成功率暴跌，甚至丹炉报废！你子的运气……当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勤奋清洗的，是正常丹师。像霍渊这样偷懒还能撞上大阅，简直是丹道界的异数！
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霍渊因常年不洗丹炉，炼出极品破障丹，并发现上古‘千药宝釉’之秘！” 这个法在流云仙城丹师圈子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是以讹传讹。
有人将信将疑，偷偷观察自己的丹炉。
更有甚者，一些深受霍渊“歪理邪”影响的年轻弟子，开始效仿他，故意不洗丹炉，结果自然是炼一炉废一炉，叫苦不迭，这才明白“宝釉”不是谁都能养出来的。
最终，在一次宗门（流云仙城据点）内部的丹道交流会上，一位长老在总结近期丹道“趣闻”时，半是调侃半是无奈地提到了霍渊，并当着众饶面，“表彰”他“于不经意间，印证上古丹道秘辛，深谙丹炉‘养蕴’之道，实乃我辈汁…最懂丹炉保养之真谛的弟子！”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觉得荒谬的，有感到好笑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对霍渊那逆岳的无语和……一丝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霍渊站在院中，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哄笑声，摸了摸鼻子，看着那尊已然被他视为“传家宝”的紫云炉，炉壁上那层“千药宝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这丹道之路，当真是……步步生莲，歪打正着。
“看来，”他拍了拍紫云炉，语气带着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慨，“这丹炉，以后还是不能洗得太勤啊。”
远处，刚刚走进院子的玄骨真人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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