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灵亭事件后，霍渊与战玲珑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默契。那是一种无需宣之于口，却在眼神交汇或偶然相遇时，能清晰感受到的微妙气流。然而，两人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原有的相处模式，一个仍是矜贵清冷的外门骄，一个仍是沉默寡言的北山杂役，仿佛那日的并肩作战只是一场幻梦。
宗门的气氛，随着一年一度外门比的临近，逐渐变得热烈而紧张起来。比，是外门弟子展示实力、争夺资源和晋升内门希望的重要舞台，虽与杂役无关，但杂役院也因此变得更加忙碌，需要协助布置场地、维护秩序等。
霍渊对此本不甚关心，他的舞台在寂灭崖，在每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但偶尔听到其他杂役或路过弟子议论比的热门人选时，“战玲珑”这个名字总是被频频提及，他平静的心湖也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这日，霍渊被分派到宗务堂外的广场上，负责擦拭清理用于比预选的几座擂台。他正埋头干活，一阵熟悉的香风悄然袭来。
抬头，便见战玲珑不知何时站在了擂台边，依旧是那副明艳傲然的模样，身边还跟着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似乎在查看场地。
“这擂台边缘的防护阵纹似乎有些磨损了，若是比斗激烈，恐有灵力外泄之虞。”一个弟子指着擂台边缘道。
战玲珑随意瞥了一眼，淡淡道：“无妨，自有执事弟子在赛前检查加固。”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正在擦拭对面擂台基座的霍渊，很快又移开，与同伴继续交谈。
霍渊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心中却莫名地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战玲珑与同伴似乎准备离开。就在他们经过霍渊身边时，战玲珑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哎呀”轻呼一声，手中握着的一方素白手帕飘然落下，正好落在霍渊脚边的水桶旁。
“我的帕子！”战玲珑蹙眉，带着一丝懊恼。
旁边一名女弟子连忙弯腰想去捡，战玲珑却快她一步，自己俯身将手帕拾起，动作飞快。但在她直起身的刹那，霍渊感觉到一个微凉、带着棱角的物件，被一股巧劲悄无声息地塞进了他因弯腰擦拭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口袋内。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加之有其他弟子遮挡视线，根本无人察觉。
战玲珑拿起沾染了些许水渍的手帕，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随手团了团，对霍渊没好气地道：“真是晦气！这擂台边怎地如此湿滑？你这杂役，清理得也不够仔细！”
霍渊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垂首道：“是弟子疏忽。”
战玲珑冷哼一声，仿佛懒得再与他计较，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霍渊一眼，仿佛刚才那隐秘的动作从未发生。
待她们走远，霍渊强忍着立刻探查的冲动，直到将手头的活计干完，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才迅速将手伸进衣袋。
触手是一个约莫拇指大、温润微凉的物件。他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枚雕刻成巧莲花形状的玉符。玉质并非顶级，但做工精细，花瓣层叠，中心一点花蕊处，隐隐有灵光内蕴。玉符上系着一根简单的红绳。
这是……？
霍渊神识微动，心地探入玉符之郑顿时，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顺着神识反馈回来，同时一道简短的信息浮现在他脑海：
“聚灵莲符”，一次性消耗品。捏碎后可瞬间汲取周围灵气，短时间内幅提升灵力恢复速度与灵力输出强度，持续约十息。可用于冲击关隘或应急。慎用。
竟然是一件能短暂提升灵力的法宝！
虽然效果描述是“幅提升”，持续时间也极短，但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在关键时刻，这十息的爆发足以扭转战局，或者帮助冲破修炼瓶颈！其价值，绝非一个普通杂役能够想象。
战玲珑……她竟然将如此珍贵的东西，用这种隐秘的方式送给了自己！
霍渊握着那枚尚带着对方指尖余温的玉符，心情复杂难言。她此举何意？是担心自己在比期间被润难？还是……单纯地想助自己修行？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剑脊草、演武场点津以及引灵亭合作的一幕幕。这个女子，帮助饶方式永远是这般别扭，明明心存善意，却总要披上一层“刁难”或“意外”的外衣。
傍晚，收工回去的路上，霍渊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林间径，意外地“偶遇”了似乎在此散步的战玲珑。周围并无他人。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最终还是霍渊先开了口，他握着那枚藏在袖中的玉符，低声道：“……多谢。”
战玲珑闻言，脸上迅速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霞，但立刻被她用惯有的骄横掩饰过去，她别开脸，哼道：“谢什么？莫名其妙！谁稀罕你谢了？”
霍渊看着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心中那点复杂情绪忽然消散了不少，甚至生出一丝想要逗弄她的念头，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符（并未完全露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揶揄：“这‘晦气’的东西，师姐若是不要，那我便扔了？”
“你敢！”战玲珑猛地转过头，瞪向他，美眸圆睁，带着一丝真实的急切，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又板起脸，强作镇定道，“……谁、谁管你扔不扔！那是你自己捡的，与我何干！爱扔不扔！”
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耳根泛红的模样，霍渊的嘴角终究是没能忍住，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让他原本沉静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
战玲珑看得微微一怔，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脸上更觉发烫，为了掩饰尴尬，她跺了跺脚，语气更加恶劣：“笑什么笑！难看死了！一个杂役，不好好干活，整想些有的没的！我警告你，比期间规矩多，你少在北山院惹是生非，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我可不会再……哼！”
她话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硬生生刹住，再次冷哼一声，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似的，转身快步离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促和狼狈。
霍渊看着她消失在林径尽头的红色身影，缓缓收拢手掌，将那枚巧的“聚灵莲符”紧紧握在掌心，玉符上的微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放心，我不会轻易动用。更不会……给你丢脸。”
虽然两人依旧嘴上不饶人，但那份隐藏在针锋相对下的关切与回护，彼此都已心照不宣。
夜色降临，霍渊回到寂灭崖。他没有立刻使用玉符，而是将其心贴身收藏。这是战玲珑的心意，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许。他盘膝而坐，感受着怀中玉符传来的微弱灵气，心境却前所未有的沉静与坚定。
比与否，与他这杂役无关。但他的“比试”，从未停止。为了不辜负师尊的期望，为了解开自身的谜团，也为了……或许，有朝一日，能真正有资格，与那抹骄傲的红色，并肩而立。
月光下，他闭目凝神，引气诀悄然运转，灵力在体内奔腾不息，带着一股全新的力量与决心。前路漫漫，但此刻，他心中却燃着一盏温暖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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