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府的书房,烛火昏黄。
诚王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看似随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落在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上。书房内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以及他那节奏平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的呼吸。
他刚刚听完心腹的密报。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陛下已命陈公公,暗中监视世子与叶家商号。
诚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陈公公……皇帝的人。
这件事,他早在几年前就已察觉。一个来历不明的阉人,被安排进王府做管事,却从无错处。府里的账目经他之手,分毫不差;安排的事务,井井有条;与人相处,滴水不漏。这种过分的谨慎和,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诚王不动声色,甚至还对他委以重任,就是为了将这枚皇帝的眼睛留在身边,既方便观察,也能通过他传递一些无关痛痒的信号。
只是他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接地动用这枚棋子。
太子与宁王刚被禁足,朝堂权力出现真空。皇帝这是怕他这个一直安分守己的老三,以及他那个近来与叶轻眉走得极近的儿子,会趁机坐大啊。所谓监视叶轻眉,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他诚王府。
父王。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李云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身上带着夜寒,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或许,又是从那个太平别院的方向。
诚王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冰冷尚未散去。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李云潜依言坐下,敏锐地察觉到父亲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诚王却并未提皇帝的旨意,反而话锋一转,问道:近来与叶姑娘的商号合作,进展如何?
李云潜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会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一切顺利。叶姑娘的玻璃制品和新式烈酒很受欢迎,只是商号扩张太快,人手有些不足,杂务也日渐繁杂。
诚王点零头,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叶轻眉确实是个人才,能有此作为,实属难得。你能与她结交,也是你的机缘。
李云潜心中更加疑惑,父亲以前虽然不反对,但也从未如此过。
诚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我知道你分身乏术,既要打理府里的事,又要操心商号的业务。府里的陈管事,做事一向稳重妥帖,从无差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云潜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明日便安排一下,让陈管事去协助叶姑娘处理商号的一些杂务和账目。也好让你能专心处理府中事务,不必过于劳累。
李云潜彻底愣住了。让陈管事去协助叶轻眉?陈管事是王府的老人,掌管内务多年,怎么会突然派去管商号的事?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诚王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淡淡地:陈管事经验丰富,有他去帮衬,你和叶姑娘都能轻松些。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云潜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父亲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道:儿臣明白,全凭父王安排。
诚王满意地点零头,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记住,与叶姑娘合作,既要坦诚,也要有分寸。
最后这句话,他得意味深长。
李云潜心中一凛,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模模糊糊。他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诚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他走到门口,对着守在外间的侍从吩咐道:去请陈管事来。
片刻后,陈五常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青布管事服,身形略显单薄,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谦卑而又恰到好处的笑容。他微微躬身:王爷,您找奴才?”
诚王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温和地看着走进来的陈五常。
诚王没有立刻事,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情:陈子,你来府上有些年头了吧?
陈五常心中微微一动,王爷今日的语气,似乎格外不同。他恭敬地回答:回王爷,奴才十岁便进了王府,今年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十三年了啊……诚王点零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与世子年纪相仿,当年还是个不点,如今都长成大人了。世子也一样,都能为孤分忧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赞赏:你这孩子,打就聪明,做事更是谨慎,从不出错。这一点,是孤最喜欢你的地方。
这番话,像是和煦的春风,吹得陈五常心头一暖。但他毕竟是皇帝的人,多年的隐忍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能感觉到,王爷这番话绝非单纯的忆旧。
他深深低下头:王爷谬赞了。忠心耿耿,为王爷和王府效力,是奴才的本分。
诚王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要的,就是陈五常的这份。
他终于进入了正题,语气却依旧平和:如今,王府正值多事之秋,有件重要的事情,孤想交给你去做。
陈五常心中一凛,来了。他立刻表忠心:但凭王爷吩咐,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诚王微微颔首,从温和的长辈瞬间切换回深沉的王爷。他缓缓道:叶轻眉的叶家商号你知道吧?近来发展很快,人手不足。世子与她多有合作,也因此分了不少心。
他看着陈五常,一字一句地道:孤思来想去,府里最稳妥、最让孤放心的人,就是你。明日起,你就去叶轻眉的商号,协助她处理一些杂务和账目。
陈五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一道惊雷劈郑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
陛下让他暗中监视,王爷却让他光明正大地协助。这两个命令指向同一个人,却又如此矛盾。
王爷这是在考验他?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因震惊而有些沙哑:奴才……奴才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诚王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我知道你能力出众。此去不仅要协助叶姑娘把商号打理好,更要多留心。商号的动向,叶姑娘的言行,还有她与世子的往来,都要一一记在心里。
多留心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敲醒了陈五常。
他瞬间明白了王爷的真实意图!
这根本不是什么协助,这是命令他去监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爷不仅知道了陛下的旨意,甚至可能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王爷这是在将计就计,用陛下安插的眼线,来执行他自己的监视任务!
这一刻,陈五常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低估了诚王的城府,也低估了这场权力游戏的凶险。他现在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但他没有任何选择。
陈五常再次深深躬身,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绝对的服从:奴才明白。定当详细记录,及时向王爷汇报。
很好。诚王满意地点零头,记住,凡事要谨慎,不可张扬。既要让叶姑娘觉得你是真心协助,也要……让陛下放心。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了陈五常的心脏。
王爷什么都知道了。
陈五常不敢再多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奴才省得。
下去吧。
是,王爷。陈五常迈着碎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退出了书房。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书房内,只剩下诚王一个人。他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份皇帝密令的抄件,缓缓点燃。火焰吞噬着纸张,也仿佛在吞噬着看不见的阴谋与算计。
他知道,这步棋走得极险。他把陈五常这枚皇帝的棋子,直接摆在了叶轻眉和李云潜的面前。既试探了陈五常的忠诚度,也考验了儿子的政治悟性,更向皇帝传递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信号。
至于叶轻眉……诚王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倒要看看,这个神秘的女子,面对这枚不请自来的棋子,会如何应对。
夜色更浓,京都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进了诚王府的书房。烛火摇曳,映照在诚王的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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